虽置身于颠簸的马车,然车内的二人,只是一动不动地拥在一起,呆呆凝视着彼此。明月好容易从方才的错愕中惊醒过来,欲退出容若的怀抱,奈何容若却更是紧了紧禁锢她的手,认真无比道:“我想娶你。”
“为什么?”明月不得不这么一问。这一切太过突然,她甚至无法思及原由。
容若再次沉吟,头低低抵在她脖颈之间:“初相见,便心动了。”
明月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以及任何女子听了都会心动的话语,让能言善辩的她顿时沉默,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好。
“不用现在就回答我。”容若缓缓抬起头,手指轻轻抚过明月的青丝,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嘴角上扬。
明月垂眸点头,为什么感觉这人平时腼腆害羞都是装出来的,此时气场强大,胸中有城府谋略的才是真实的他。不过,这个模样好似更迷人些。
马车行径到了山上半腰处,停了下来。明月被容若扶了下来,环视四周,林荫密布,正前方是一条吊桥。明月愣了一愣,“纳兰公子,我们可是要过这桥?”
“正是。”他眼复而清亮起来,嘴角带着轻轻的微笑,似是提到带她去的那个地方,就抑制不住欢喜。
明月眺望过去,也不知另一头是什么,亦好奇起来,“那走吧。”
容若吩咐马夫在此等候,便牵起明月的手,去小心翼翼走那吊桥。明月怔忪望着两人相握的手,自他手中来的掌热使她心头一热,呆呆凝望着容若的月白长袍,在月光的沐浴中,显得如此优雅倾城。
容若的手越握越紧。在吊桥晃了一晃时,明月吓得花容失色,忍不住轻微“啊”一声。容若回身,那张如月光一般柔软的脸正在轻轻对她微笑,“莫怕,有我。”
明月轻轻颔首。他们不知不觉走至吊桥的另一端,容若舒了口气,对明月明媚一笑,拉着她进入林子。
现在还不及四月,万物才刚刚复苏不久,应该说没什么可观赏可惊奇的。但明月此时站在地方,却是截然不同,她站在蒸腾的温泉旁边,热气腾腾,周围氤氲一股似雾非雾,迷离着周围,梦境如幻。
她感到一股热流包围着自己,温暖不已。
“这本是个温泉,可这几年忽儿热了,不能再作为温泉所用,所以搁浅荒废了。”容若叹息,“有次心烦意乱,惊奇发现这里,不过现在是春天,不如冬天那么有韵味。”
容若带明月坐在一块干净的木墩上,两人感受着周身的温暖。
“在白雪皑皑之时,这里也是草长莺飞。”
明月闭上眼,享受此时的宁静,感受自然的美好,仿佛身心都被净化了。
“这地方,很适合你的气质。”容若温润的声音传入明月耳中,“干净、美好、恬静、有活力。”
还没等明月说什么,忽地,有物什踩枝桠的声音。两人呆呆相觑,警觉之心上来了。忽而从林子中窜出一只白鹿,是罕有的品种。它见到两个大活人也不动了,安静的躺在温泉岸边。
“真可爱。”明月不自觉自嘴边溢出。
容若遂点点头,一脸含笑。忽然,整个林子响起一阵狼吼,那声音空灵不已,让明月不自禁打了个冷颤。那只小白鹿顿时竖起耳朵,正欲站起来逃跑,却再也站不起黑溜溜的眼睛干巴巴望着他们,似乎带有求救之意。
容若走上前,这才看到了白鹿的伤口,他把白鹿抱在怀里,无奈道:“我们得赶紧走,狼识血腥味会寻来。”
明月赶紧点头,向容若小跑而来。
容若一手抱住小白鹿,一手伸向明月,扭头看向正在发愣的人。
明月眨巴眼,眼前的一幕,进宫之前,她梦到过!果然,她梦到的所有关于容若的点点滴滴,全部都成真了……独独一件,便是那墓碑上的月。
这一瞬,明月的心中有了千百种念头,她想,或许……那墓碑上的月,可以是她?她可以成为容若的妻子……但,很可能会过早逝去。
“怎么?”容若看着明月迟迟没有动静,当即开口道。
明月摇头,转眼间就把自己的青葱小手交到他的白玉大手上,两人相视而笑,携手离开温泉,朝着吊桥那头的马车行走。
他们上了马车,明月接过小白鹿,“看看它是伤到哪了?”
容若为小白鹿查看伤口,一脸担忧道,“好似是被狼给啃了一口,肉都掀了一块,能见到骨头呢。”
明月摸摸受惊的小白鹿,样子看似极其温柔,“那可怎是好?我们去带它进医馆吗?”容若掀开窗帘瞅了眼天色,“天色不早了。”他想了想,“我先把你送回去,再把它带医馆看看?”
“也好。”她认为妥当,笑着摸摸怀里的小白鹿。
容若凝望着对面抚着小鹿的明月,心里油然一股难言的暖意。
明月发现容若在看她,而且还专注得很。她抬眼将他望去,“为何这般看我?”
容若拄着脑袋,一脸好奇盯着她看,似看不够一样,“盈盈一笑,就如出水芙蓉一样,惊艳。”
明月一听,红了脸,“就知拿我寻开心。”
容若扑哧而笑,“看来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明月怒了,腮帮子鼓得高高的,甚是不满。
容若一手拄着头,一手捋了捋她的发,甚是温柔道,“犹是不曾轻一笑,问谁堪与画双蛾。一般愁绪在心窝。”他娓娓念道这么一句词,明月听得天马行空,游神八荒,温暖一笑。
“我也想像严前辈一样,为妻子画眉而欢笑,这一辈子只愿能有那么个人,为她浅画娥眉。”容若淡淡而笑,手不禁去描她的眉。
明月情之以动,唏嘘起来。呆呆望着容若,心口顿时纠结不已。她何不是想能有这么一个良人,洗净铅华,携手共度此生,画眉闲了画芙蓉。
马车随即停了下来,明月撩开帘子扫了一眼,对容若道,“到府上了。”随即笑了笑,把小白鹿递给容若抱住,嘱咐道,“公子记得好生养着,这里面可还是有我一份呢。”
容若失笑,“别让我往歪处想。”
明月先是一怔,还未会意,脑子转了转,才明白她方才那番话内有乾坤,产生歧义。嘟了嘟嘴,随后便转身向门里走去。
容若忍俊不禁。
“明月。”身后容若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明月回头望去,只见容若嘴角噙着微笑,在月光下,先得皎洁无暇。他们就傻傻凝望着彼此,相对无言,终归还是容若先道:“记得你要答复我白日那番话。”
容若的眼神却带着不可置疑的坚定,明月心颤望了望他,最终轻轻一笑,“好。”转身走去。
如果嫁他,必然会死,自己会如何选择?如果不嫁,自己应该也再也遇不见这样两情相悦并坚持一生只一人的男子了。而此时的动心是真真切切的,又何惧生死呢?
“纳兰……”明月回头,发现容若在原地未离开,心下一暖,“我愿意。”
一切似乎来得过于匆忙,明月甚至还未看清未来,就早已宣告了结果。父亲任两广总督已有半年之久,因府邸与明月选秀之事耽搁不少时间,迟迟未去就任。
现在也是该走的时候了。
那日不过是与容若分别那晚的第三日。明月刚接到父亲的通知,心中一阵难过。她想去道别,却不知从何去道别,她总不好贸然去他府上吧。思及一下,最后决定还是去诗社碰碰运气。
明月这次未带前雨前去,而是独身。前雨捂着嘴偷笑,“小姐可是想与公子有单独的时间?”
明月保持原来该有的大方,嘴角噙着莫测的笑,捏了捏前雨的脸蛋,“学会看我笑话了。”
前雨委屈揉揉自己的脸蛋,“哪敢,我只是在憧憬小姐与公子早日连理枝嘛。”
明月不客气敲下她的脑袋,睥睨一眼,就自个上了马车。前雨望着小姐的马车驰远了,高兴地贼笑一番,回忆那日小姐晚归那日。本是想洗洗就睡,不想老爷来了,聊赖一会儿,她就站在旁边听着。无过就是去广东一事,还有就是与纳兰家商讨的婚事。
纳兰明珠对明月甚是满意,早有结亲之意,老爷亦是如此,这么一来,倒是特别圆满。只是此时纳兰公子未过弱冠之礼,小姐亦未及笄,便只能推迟了。
不过此事已算定了下来,两人之间已然是未婚夫妻关系。
想及小姐窝在被窝幸福的笑,前雨似乎看到美好的前景,虽然这其中分别一年之久,但来日方长,能挨得过既是。
明月下了马车,却见容若早已在门口候着,他朝她含笑而来,向她伸出他那骨腕纤细的手。她愣了一愣,把手交给他,跳下马车,被他接住。
“知道你会来。”容若朝她眨眼,温润一笑。
“你怎知我会来?”明月歪歪脑袋。
容若抿了下嘴,转向她,“我等你。”
明月凝视着他,一下子也乱了分寸,原来他也知长辈的安排了,不知是比她早还是比她晚,脑子忽而想到三天前晚上他对她的一席话,他说要娶她,可是受到家中的安排?忍不住朝他望去,见他正在探测她般地望着她。
她总爱多想,暗骂自己一番,转脸对他道:“你当要等我,三日前你就把自己下聘于我了。”她笑得戏谑,却不似玩笑,眼底多着一股认真。
容若听她这么一说,无奈地对她一笑,复而执起她的手,“是,三日前,我便是你的。”
两人相视而笑。这时,顾贞观走来,见他俩旁若无人亲亲我我,尴尬脸红咳了一声,两人抬眼望去,明月的手立即条件反射想挣脱,容若却死死握紧,脸虽有羞赧之情。明月怔了一怔,抬首望向他,只见容若直视着前方,看向顾贞观,“顾小三,你嗓子不行去喝点菊花茶。”
顾贞观瞄了一眼明月,恍然抚额,“哎呀,这嗓子真是干燥,得去润润才行。你们继续。”朝他们暧昧一眼,扬长而去。
顾小三?这名字还真逗,明月不免好奇问了问何故唤顾小三?容若不明明月何故笑得如此欢,“家中排第三,所以他小名就小三,我们平时都这么唤他。”
“嗯嗯,这名字甚好。”明月干笑几分。两人走至画室,明月参观画室的几幅山水淡墨。她不甚懂这些,一孔之见。容若站在她旁边,笑望着她,“平时的随意涂鸦。”
“嗯,原来是涂鸦,难怪这般潦草。”她转头朝他而笑。容若自是领会她笑中嘲弄之意,轻叹一声,“那可要看我认真绘成的画?”
“嗯?”明月好奇将他望去。容若把她带到靠窗的贵妃椅,按压她坐下,“摆个好看的姿势,不要动。”说完,乐呵呵到案桌上铺开宣纸,执起一支毛笔,专注朝她望来。
明月会意,原来是想为她作画啊,她想了想,忽而一笑,站了起来,朝门那边走去。容若顿了顿望着明月把画室的门自里反锁,转身朝他淘气眨着眼,重新坐回贵妃椅上。
容若更是疑惑了,为何要把门关上呢?而接下来的场景就更刺激了,只见明月当着他的面在宽衣。
“明……明月。”容若年纪虽轻,可遇任何事都沉稳且不行于色,只有面对明月,变得不像他了,尤其是当前的场景。容若脸颊微红,眼睛从明月身上移开。
明月把衣服解开一半,原本端容瞬间变得有些妖异,她把发微微松了些,半依在贵妃椅上,对容若眨巴眼,“这个样子可好?”
容若清咳了声,望着前面鬓云乱洒,酥胸半掩,一副美人最随意的睡姿。
“公子慢慢画哦。”明月吐吐舌,俏皮将他望去。
容若红着脸,发呆凝视着宣纸,以往的飘然谪仙姿态全然不见。一下子不知如何画起,手心已然湿透。明月见他这模样,轻声扑哧一下,微微闭上眼,舒舒坦坦躺着。果然他还是有腼腆害羞这一面的阿。
迷迷糊糊之中,明月不想自己却是真的睡了过去。
一阵慌慌张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明月不知道怎么的,身处于一个混沌之地,四周都是雾茫茫的。
“夫人,夫人血崩了……”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
明月只听着这个声音,心一下子就好像被人死死的抓紧一般难受。
与此同时,原本雾茫茫的四周突然好似拨开云雾一般,清晰的出现了一张大床,以及一屋子乌泱泱的站着的一群人。
“明月……”身后突然响起了容若的声音,明月冷不丁的转身,却看到了他直接跑到了床榻去。
明月几乎是跟着容若的脚步走过去的,就因为他方才的那一声,让她有了一种被冷水浇透的冷然。
床榻之上,和自己相似的一张脸,如白纸一般,没有任何的血色,被汗水浸湿的发紧紧贴着脸颊,容若将那女子抱在怀中,眼泪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眶。
自古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明月站在一旁,指甲一下子就掐入了掌心的血肉之中,月牙印子赫然出现。
果然,她嫁给了容若,血崩死了,墓碑上的月,是自己……脑海中,串起了一系列的故事,在明月的脑子里面炸开。
这一梦,明月睡得不踏实。
当她醒来之时,身上已经披上一张小方毯,她歪头看向案桌旁,容若已经不在了。案桌旁的墙上挂着一副幅画,明月望去,愣在那,呆呆凝望着。
不似方才醒着的妖娆侧躺,明眸善睐,靥辅承权,而是温顺躺在贵妃椅子上,微微闭上眼,风鬟雾鬓垂遮眼,含娇倚榻,绀黛羞春华。
明月此时心中百味杂陈,忽听门推开的声音,当下掩下了眼中所有不好的情绪。
有脚步走到她身边,温柔拿开她脸上的方毯,见容若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直直的看着自己。
“睡得可好?”
她不答,一双水灵灵大眼瞪着他。
“怎么了?”容若却无辜道。
“你居然偷看我睡觉。”
容若挑挑眉,眼中含笑:“我本是想唤你,可你已睡了,看你睡得甚香,便未叫醒你了。”
明月“哦”一声,指了指墙上挂着那副画,“我甚是喜欢。”
他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那副美人睡榻图,眼光柔了一柔,似带一种难言的情绪道,“这次可不是随便涂的。”明月忽而把头靠在他怀里,她明显感到他僵了一僵,她笑道,“我明日就去广东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相见,我会想你的。”
容若轻轻搂上她的身子,“明月,一年之期,我定把你娶来。”
她蹭了一蹭他的胸口,微微闭上眼,想到了那些可怕的梦,又轻轻摇摇头,好似要把它们摇出脑袋。含笑伸手搂着他,“好,我等你。”
一年以后,她会披上他给她的嫁衣,成为他最美的新娘。
第二日,卢府举家迁徙,卢兴祖不爱携带过多东西,毕竟路途遥远,甚是不便。明月带些简单的行李,就在门外等候父亲与妹妹。
说起这妹妹,还真是有意思。本是极其不愿意去广东的,不想昨天就第一个去收拾行李的,乖巧更甚。她真是看不透这妹妹了。
在她无所事事等候他们之时,有一名小厮在身后走来,对明月鞠个躬,“可是卢明月姑娘?”
明月转身望去,“正是。你是?”
“这是我们爷捎给你的。”他递给的她一封信。
她狐疑接过,信的表面只有她的名,并不知道是谁的。她撕开信,里面只有只有一张纸,纸上印了一个印章,这印章她认得,是阎罗的。
是他?但这封信又是何意思?
“爷说了,望你记得就好。”小厮作揖便离开了。明月顿了顿,一时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放好信,揣在衣袖里,继续仿若无事等候他们。
好容易两人才出来,明月才嘘了一口气,上前道,“父亲,妹妹。”
卢兴祖笑道,“等久了吧。”
“还好。”
一家子上了马车,卢兴祖一人一马车,明月与卢青田还有各自的丫头一辆马车,他们朝着城门驰去。马车上,在她一旁的前雨杵了杵明月,低声俯耳道,“小姐,姑爷没来送你?”
明月假装嗔怪,“别乱叫,还不是。”
“快了快了。”前雨看似很高兴似的。
卢青田身边丫鬟递给她一些干枣,卢青田吃了一颗,把手伸向明月,“姐姐吃枣子吗?”
明月摇头,“不吃了。”
卢青田收回手,自个吃了起来,不再说话。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前雨撩开帘子,一脸惊奇,甚是欢喜对明月道:“姑爷在城门外呢,哈哈,我就说姑爷怎么舍得小姐呢。”
明月一怔,撩开帘子望去,看见容若身着白衣,谪仙般模样,手上牵着一只小白鹿,双眼含笑望着她。明月心头一暖,下了车,朝他走去。
经过父亲的马车,清楚听到父亲道,“不要过分牵绊了。”
她点点头,朝容若走去,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容若蹲下身子,抱起小白鹿,努努嘴,“它说它想你了。”
明月哑然失笑,“我就盼着它能来呢。”摸摸它的皮毛,嘴带含笑。容若听出她话中的言外之意,心一热,笑道,“它伤好许多了,可以慢悠悠走几步不是问题了。”
“乖乖真乖。”明月手摸着它的皮毛。抬眼望向他,“可为它取了名?”
容若想了想,“它是母鹿,叫它连枝吧。”
“好。”她当时未思及那么多,认为一个名字只是多了个记号,从未想过其中有一番他的心意。明月抚顺它的皮毛道,“我要走了哦。”
容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明月揽入怀中,手抚着她的青丝,“我会想你的。”
当马车上终于继续前行,容若脚下的连枝蹭着他的长袍,发出嘤嘤的轻声叫声。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
他们到达广东是两个月之后。路途颇远,颠簸的明月难受不已。一别一年的广东已然未有其他变化,依旧是丰衣足食,前程似锦,水乡人还是爱去茶居“叹茶”。明月在广东本就居住了将三年,回来倒有一番回故乡之感。但要数最高兴的,还属她父亲,终于到了自己的地盘,自在了。
广州的卢府还是老样子,唯一变的是门第,在广东俨然跻身别人高攀的门户。卢兴祖没有儿子,身边只有两个女儿,想攀亲自然是联姻。
不过,明月总是玩趣看着这些跃跃欲试,旁敲侧击的说媒人。卢兴祖总是一面委婉拒绝,一面倒是为卢青田物色一个好男人。
明月有时对父亲打趣,这么挑选可有什么用?卢兴祖总是苦涩又无奈刮着她的鼻子,宠溺对她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女人这一辈子总是要找个好男人,免她思虑,不再四下流离,不再无枝可依。父亲不会照顾你们一辈子,先找个男人总是好的。”
明月依靠在父亲身边,轻轻闭上眼。一年之期,时光荏苒,一晃就会过去的。
一年流逝只需一指间,但这一指间的过程可会发生许多事。一是父亲为卢青田选了一门亲事,却被卢青田斩钉截铁拒绝了。为此,卢兴祖甚是大怒,待卢青田愈加不置理会。明月知晓她这妹妹定是心里有人了,哪个女子不想嫁给自己心尖尖上的人。想到如此,明月倒是十分同情她。情愿违背父亲,也要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倒是有几分像她。
一个夏暑明月都不得不呆在府上避暑,还好容若经常寄来书信,聊以慰藉。终到七月流火之际,闷坏的她终于乐颠颠拉着前雨去茶居去喝茶享受一番。
茶居的建筑大部分古朴典雅,小巧玲珑,多是一大半临河,一小半倚岸。地面和河面留着一个涨落潮的差位,别有一番风味。广东人最爱的莫过于在美好的天气里去茶居“叹茶”。明月生活在广东三年中,最大的消遣也就是找临江个雅居,凝听古筝弦唱,舒缓下情操,喝上最上好的凤凰单枞。
她们在天光曈昽之时就前去常去的河畔最娴雅的“茶人居”。明月方一进去,茶店老板就拥了上来,热情招呼,“哟,好长时间没见到姑娘你了。”
明月巧笑,“出了个远门而已。”
茶店老板带他们去了平时常待的位置,给他们上了一壶上好的凤凰单枞,一股袅袅带着淡淡芝兰香香气沁人心鼻。明月忍不住呷了一口,吧唧一下,“真是好茶,北京城可喝不到如此的茶呢。”
前雨无奈叹息一声,“小姐怎就那么爱喝茶呢?”
“喝茶是一种享受,”她捋了一捋发丝,抬眼望着河畔行舟,仰面沐浴在温和的暖阳继续道,“要是他能来,定要带他来此一起喝一杯。”
“可是在下?”忽然身后有一人走来,嘴角带着戏谑。明月回头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阎罗,他眉目愈加深刻,原本白皙的皮肤经过一个夏日已是有些古铜之色。明月大惊,“你怎会在广东?”
“我是个商人,常年各地走动。”他倒自觉坐在她旁边,望了她一眼,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我知道你肯定在怀疑,如果我说这一带的茶居大部分是在我名下,你可还有怀疑?”
明月倒吸一口气,“你不是布商吗?”
“一个商人最不待见的自然是囤积钱,而是去投钱。”阎罗笑道。
明月狐疑望了他一眼。
阎罗歪嘴一笑,自个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对明月道,“作为一名商人,做一份交易,总会有自己的利益在里面,以后你就知道了。”
明月望着他淡淡的眼神,心中有些许不安。见她如此,阎罗不徐不疾,风轻云淡道:“明月可是快及笄?”
明月突然警觉起来,微眯着眼望着他。
阎罗瞄了她一眼,轻笑,“可要我赠与及笄礼物?”
“阎老板太客气了,不需要。”明月道。
阎罗放下茶杯,看看天色,“即使你不要,但及笄那日,还是要送礼与你的。现在天色已晚,我先走了。”说着站了起来,对她简单微笑,转身离去。
明月咬着唇,心中的情绪有些沉重。
闷口灌了一口茶,胸闷不已。前雨歪着脖子望着阎罗的背影呢喃,“怎是截然不同的态度呢?”她转头对明月念叨,“阎老板对二小姐甚是彬彬有礼,为何对小姐是如此,他好似对小姐的眼神,充满了掠夺。”
明月一怔,及笄礼,他想赠与她到底是什么?
立秋之时,她便要绾上鬓发,已待字闺中可自由分配。她心中忐忑不已,似乎没有自己想象那般简单。
更未料及的事,接踵而来。卢兴祖突然倒下了,是那样始料未及,出人意料。整个卢府一下子人心惶惶的,因大夫说是癫痫,好得机率少之又少。
整个府上的压力都砸到明月这个长女身上。她一面要到处求医,一面要管整个卢府上上下下大大的琐事。她从未知晓,打理好一个府邸的大小琐事,真是一件累人的事。她求医未果,眼看父亲的病是愈加厉害,却无措。正在焦头烂额之时,阎罗突然来拜访。他依旧是冷冷的表情,淡淡的神情,身后带着一名着装奇特的男子,他告诉明月,这是他从蒙古请来的土神医。明月愣一愣,他是从何知晓她家的情况?
还在疑惑之时,卢青田从里屋走了出来,眼睛红红望着阎罗,“阎老板,你总算来了。”
明月这才明白,原来是卢青田告之。明月望向阎罗对卢青田甚有宠爱之意,因她的一句话,不辞千里找来蒙古土神医着实不易。妹妹心里的人果然是他,有个男子能如此对待,确实来之不易。
土神医看了卢兴祖的病况,此时的他,脸色苍白,因消瘦眼窝都凹出。他翕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干涩到似乎能咯出血来,甚是微弱的声响,仔细听也听不出来。
明月安稳好焦躁的父亲跟着土神医走到外面,问了详况。当听到“挨不过今年”之时,明月脑子一片空白,死死咬住牙,控制自己崩溃的情绪。她的父亲只有这么短的时间了吗?
回到父亲的房间,父亲还对她微笑,用微弱地声音唤她。明月鼻子一酸,遣去其他人,独自一人到了父亲的床边,帮他掖了掖被子,然手已被父亲抓住。明月凝视着那双依旧能包裹自己小手的大手,手掌的粗茧磕得甚是不是舒服,却那般温暖。这个宠她溺她的慈父却已经被宣判了死刑。她抬手覆上父亲的手,安慰道:“父亲,你定会好的。”
卢兴祖却用干裂的细声道,“明月,父亲放心不下……”
明月已是潸然泪下,立即擦干,“父亲会好的,父亲还要为妹妹找个好男人,没有父亲的过目,妹妹该怎么办?”
卢兴祖却摇头,用尽力气握住明月的双手,“我是担心你啊。”
明月一怔。
“要是我这么去了,纳兰家还会要你吗?本是一场官场上受益的联姻,我要是去了,你可怎是好啊?”卢兴祖用沙哑的声音担忧道时,已是老泪纵横。
明月的心狠狠绞一下,脸上却安慰式报以微笑,“父亲好了便是。”
卢兴祖重重咳嗽起来,捂住胸口,甚是气闷。明月紧紧握住父亲的手,脸上却凝重不已。
安顿好卢兴祖,明月委实有些力不从心拖拉着步伐望外走。当走到卢府花园,却见阎罗立在池亭旁负手望着水里的红色鲤鱼。明月准备绕道走时,阎罗却叫住她,“明月。”
既然被他叫住了,她已无退路,朝他走去,甚是牵强挂着微笑,“阎老板。”
阎罗俯视看着池中的鲤鱼道:“令尊,现今怎样?”
明月眼神一暗,“还好,只是放心不下太多事而已。”
阎罗顿了下,“是你与你妹妹的事吧。”
明月牵强扯个微笑,岔开话题,“阎老板在此做什么?”
“你妹妹找我,我便在这等候。”
明月点头,欠个身,“那明月告辞了。”说罢,正欲离开,却被阎罗拉住,“明月。”她略吃惊转身望向他,他目光灼灼,方欲翕动嘴唇,远处传来卢青田的声音,“原来你在这啊。”
明月望去,卢青田已走进,瞄了一眼阎罗拽住明月胳膊的那只手,淡笑,“姐姐跟阎老板可有什么事?”明月甩开阎罗的手,大方一笑,“并无其他事,你们聊吧。”明月向阎罗再一欠身,抬首瞅了一眼,他已恢复到淡然的样子。
独自回房,脑袋嗡嗡地倒在床上,捂住被子,心烦意乱。门吱嘎响,被打开了。前雨走进来,站在明月床旁,不声不吭。明月刚露出脑袋,见快要哭出的前雨,一愣,“怎么了?”
前雨反倒扑到明月身上嚎啕大哭,“小姐,老爷真的好不了吗?”
明月顺了顺她的发丝,不吭声。不是好不了,只是几率太小,小到已然是绝望。明月为了缓解情绪,趁还未入夜,令前雨招了马车,去河畔的茶居缓解一番,因只想独自坐坐,也没有兴师动众叫侍卫跟随。
那夜月色皎洁,白月光映照在河畔,折射出更明亮的光芒,俨然无需灯光亦能看个通透。波光粼粼的湖水泛起涟漪,轻轻飘飘,河边的柳絮迎风柔软迎风飞舞。阵阵清风拂面舒爽不已,明月原本打算去茶居的打算被突然而至的景色打断。她沿着河畔慢慢踱步。前雨却不是一个心境,毕竟已是入夜,女孩家难免有些危险。
远处迎面而来几个醉汉歪歪斜斜朝她们走来。明月蹙眉,拉着前雨转身回去。即使扫兴了,但得自我保护,醉汉有时神经不正常调戏良家妇女比比皆是。她们步子走得甚快,甚至是埋头狂走。领走的明月因未看清前方毫无预兆撞到一个穿白衣长袍的男人怀里。明月怔了一怔,那身上的特有馨香,独一无二,为何……她忍不住抬头一看,只见容若已然站在她面前,语带含笑,“怎么返回来了?”
明月见容若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先前的崩溃,先前的软弱一股脑全决堤了,她扑到怀里痛哭起来。
容若一怔,对一旁已脸红不已的前雨略略抱歉,复而轻轻抱住明月,语气参杂太多的怜惜,“我都知道了。”
明月抬头将他望着。容若见她哭花了脸,温柔为她擦去泪水,“以后再心情不好,也不要只带一名好无缚鸡之力的丫鬟在身边逛人际稀少的地方,很危险知道不?”
明月愣了。想起方才他的话,原来他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保护她,怕惊扰她,在后面暗暗保护她。明月心一暖又抱住他,然脸上已是带着微微的笑意。
容若无奈看着怀里的人,亦抱着她。但见被晾在一边的前雨,十分抱歉地对她一笑。前雨一愣,尴尬转身。
明月与容若独自在河畔岸坐下,明月头枕在容若的肩上,“你怎从京城来此?”她还是控制不住好奇。
“阿玛告诉我卢大人生病了,我便带着太医来给瞧瞧。”
明月眼神一暗,端正坐着,“大夫说治不好,挨不过今年。”
容若转脸望向一脸失魂的明月,心疼地握着她的手,不言不语。明月凝望着被他握住的手,想起父亲的话,他们是官场上利益的联姻。如果不幸的话,不仅要承受失去父亲的悲痛,还要面对可能失去容若的痛苦。
如果可以,她亦是舍不得放下这双手。
“相信我,会没事的。”容若摸了摸腰间的小盒子,薄唇轻启。
波光粼粼,湖畔在月色的笼罩下,分外宁静。江湖的泛舟撑着渔火停泊在岸边,笼着一丝微微的弱光。岸边上的两人坐在河岸旁,执手相看无言。
“啊!”上面的前雨忽然大叫一声,惊扰了原本宁静的二人。明月吓一跳转头望去,“出了什么事吗?”
容若看了她一眼,拉住她朝前雨那方向跑去。
前雨被方才那群醉汉包围住,他们各个眼神***,打着饱嗝,猥琐戏谑摸了把前雨的下颔,前雨嫌恶地死命推开他,“走开。”不想,醉汉们反而是受到鼓舞一般伸手再朝她摸来。前雨方一缩身,容若已横亘在她面前,稳稳当当握住那醉汉不规矩的手,淡淡的目光,“还请规矩点。”前雨立即跑向一旁的明月抱着她哭,明月安慰拍拍她的肩,“不哭。”
醉汉似被容若握疼了,嗷嗷叫了起来。同伙面面相觑,一拥而上来帮忙。容若却一手握住醉汉,一手接住他们的攻击。
容若的身手不错,三两下的,便将人给解决了。
容若本想送她回府,然后随便找个客栈住下,来日带着太医上门诊断。然明月却执意让他到卢府住,一来方便,二来卢府不缺客房。容若想了想,便应承去了。
那夜明月睡得甚不踏实,辗转难眠,腾地还是起床,烦躁碎步出了房。她走到父亲的房,迟疑推开门,忽房内传来瓷碗砸碎的声响。明月着急跑去,见父亲半悬着身子想去端床边的茶水,父亲的眼神黯淡着,一阵挫败。明月见状心中悲痛不已,他的父亲尚未及不惑,却已是这般模样……明月强忍着泪意,强装无事,倒了杯水递给发愣的父亲。
卢兴祖呆呆凝望着唾手可及的茶,盯了许久,看着杯里平静如镜的水下,轮廓出他憔悴不人的模样,终究是泄愤扫去,砸在地上。杯子落地,清脆无比。明月复倒了一杯,依旧放在父亲的面前,他再次扫去。她没有任何抱怨,再去倒递给他。当第三杯茶水在他面前时,终是老泪纵横,依依呀呀的如个孩子。明月坐在床边,安静望着再次在她面前嚎啕大哭的父亲。第一次,是在母亲的灵堂之上,她初见他这个父亲也会哭泣。再次时隔四年,在濒临死亡之时,父亲再次的承受不住了。
父亲终喝了这杯水,润了润脱皮的嘴唇,翕动嘴唇,“明月。”
“嗯?父亲。”
“我曾答应过你母亲,一生一世只娶她一妻,免她流离四方,虽我二人婚后生活趋于平淡,但感情还在。可当我们韶华过后,曾经的海誓山盟总是赊,归于平淡。但长年无升职迹象,我便纳了一位江浙的富家寡妇,利用钱财打通人脉,一路顺通无障。我自知对不起你母亲,却不想你母亲性子烈到令我休了她,原来的平淡都不复存。我以为我与你母亲恩情已尽……。”父亲潸然泪下,紧紧握住手中的杯子,杯里的水惊起层层涟漪,感受到他心的波动。
“可每当感冒受风,在夜深人静之时,能推开门来照顾我的也只有你母亲啊。”父亲凝望着明月,“我辜负了她对我的至情至爱。”
明月安稳好父亲便出去了。她脑海里总是想起后面的解释。为何知晓半夜照看的是母亲而还冷落她?父亲告诉她,她的母亲依旧冷冷清清,不领情。所以作罢了。
明月抬头看向深蓝天空中的点点繁星,她的母亲不是不领情,而是父亲违背誓言后,拿片刻的温情去补回当初的身心受伤?母亲爱父亲有自己的方式,她要尊严。倘若父亲坚持,也许结果会不一样。
毕竟母亲是爱父亲的。不是不领情,而是等在适当的时候,去原谅。可惜,父亲没有坚持,放弃这段感情,只能说父亲爱得没母亲多罢了。
她不知不觉走到容若的房外。她深深凝望一眼,心中五味俱全。她与他的缘分尚浅,奈何她情已浓。胸闷地叹息一声,迷茫正欲离去,转身却已见容若站在门外,正凝望着她。他目光清澈却带着如此刻天上繁星一般闪烁,他白衣胜雪,负手立在她面前,微微一笑,润润的磁音呢喃,“明月。”
明月奔向他,走上前搂住他,容若一双饱含柔情的眼眸柔柔看着她,“我方想到一句,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他轻轻微笑,俯下身,清清凉凉地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很幸运,能拥有你。”
明月那双水灵的大眼,呆呆着凝望着他,时间似乎定格在这轻柔绵绵的月色里,她眼中噙着闪烁的泪水,感到那般的舒心。容若揽住她的身子,“真好。”明月听到他这声话,埋头在他颈脖中,哽咽哭了起来。
真好,她爱他;真好,他们相拥在倾城的月光下。他们在韶华之年,一切真好,邀日月星辰为证。
第二日,容若带着太医,早早的去了卢兴祖的屋内。今日的卢兴祖气色看似不错,见到容若,更甚是高兴,“纳兰公子啊。”
容若走来作揖,“卢大人今日脸色甚好。”顿了顿,“这是京城来的太医。”
说着,容若侧身,那身后的太医直接走到了卢兴祖的面前,捧着手中的药箱子,微微弯了弯腰,道:“还请大人伸出手来,让老夫瞧瞧。”
卢兴祖看着来人,点了点头,而后放平在了床榻上,任由太医诊断。
一时,屋内突然寂静了起来。
久久,太医收回了手,老神在在道:“卢大人这病痛,只要吃了老臣这药,再好生调养,尚有转圜余地。”
“当真?”明月有些激动。
闻声,太医点了点头,又转头看了眼容若。
卢兴祖略带笑意,“还好。”瞅了一眼一旁的明月,忽而心事重重,稍有迟疑对容若道,“纳兰公子可知我与明珠大人想联姻之事?”
容若与明月相看一眼,笑着点头。卢兴祖见这对孩子这般模样,形输色授,便一目了然。他心中的担忧退去了一半,现下只看纳兰明珠的反应了。他忽而感到头疼痛不已,轻叹一下,招来一旁的明月。明月走过去,忧心地问,“父亲,怎么了?”
卢兴祖却握着她的手,当着容若的面,“可是钟情于纳兰公子?”
明月不想父亲明知故问,稍思及其中的韵意,便知父亲这其中目的了。父亲只是想让容若骑虎难下,准确地给他们父女一个保证,以免有变故退婚。
“是。”她回答地甚是响亮笃。
卢兴祖目光转向容若,“纳兰公子,不知可看得上小女?”
容若微微颔首,拱手道:“明月秀外慧中,惠心纨质,成德定是前世修了什么福分。”
卢兴祖欣慰一笑,点了点头,“明月,为父身子有些困倦,你招呼下纳兰公子吧。”
明月颔首,陪着容若出了门。卢兴祖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油然一股难言的回忆。当初他在明月的外祖母跪下,发誓会一生一世照顾她的母亲。方一想起她母亲,卢兴祖又是潸然泪下,可他最后还是为了钱,纳了那名寡妇,那名寡妇是卢青田的生母。
他常年未升职,无钱疏通,便动了歪脑,他便把她纳回家。
说起那卢青田,是她自原夫带来的孩子,并不是他所出。而那名寡妇答应嫁给他的条件就是,让他待卢青田如亲女,并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卢青田的真正身世,以此来保护卢青田,使她能名正言顺的成为官家之女。
可妻子却不知,使得卢青田的存在,更是伤了妻子。卢兴祖想到卢青田又是一阵头疼,她最近更是频繁与那阎老板交往。他不甚喜欢那个男人,尤其是他的眼,那种看透一切却不动声色,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透彻力。
“纳兰公子……”几人出门后,太医叫住容若。
“明月,稍等我下。”容若与太医走向凉亭。
太医颤颤巍巍地拿出一个小盒子:“纳兰公子,恕老臣冒昧,这丹药,可是白眉仙人炼的?”
容若轻笑点头。
“怎么可能……世人都不曾找到他,就算找到,也不可能求得药,除非……”这白眉仙人喜爱书画到了疯魔的地步,但自己始终绘不出满意之作,也嫉妒所有拥有才能的人,只要遇到了,便会让他们不停地作画。眼前的这位纳兰公子,才情绰约,想必……
“可否让老臣诊治下纳兰公子的手?”能让白眉仙人赐药,定是被他折磨的不轻,画上几十幅已经算少的罢,从知道卢大人生病到启程出发也没有几天,这少年如何在这几天内,画出如此多的画呢?
容若轻轻弯曲手指,疼痛使他皱皱眉:“明月还在等我,过后我再去找太医,多谢。”
哎,果然没猜错,这痴情人儿啊。太医轻摇头。
明月与容若在卢府花园散步。他们相识在去年深秋时节,如今又快到一个秋天了。明月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与有些凋零的园子,唏嘘道:“真是岁月荏苒,一眨眼我们认识一年了。”在这一年里,聚少散多,却神奇般从陌生人到未婚夫妻,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向来缘深。
容若浅笑,同样瞩目园子的花花草草,牵起她的右手,“今年你及笄,我们认识的时间刚刚好,”他停下来,“不早不迟,在你妙龄之时嫁与我。瞧我多荣幸。”
明月扑哧一笑,“你可是在得了便宜卖乖?”
容若望天想了一番,“不是,只是感谢上天的安排,让我三生有幸在我们在韶华之年,共结连理。”
在他们韶华之年,共结连理,可是三生有幸?也许是对的,在对的时间遇见对得人,与对的人共结连理,是比任何还要幸运的事。
明月心被触动,情不自禁搂住容若,“真希望那一天快些到来,好让你的花轿把我抬回家。”
容若从容抱住她,“花轿早就准备好了,等你长大呢。”
说得好似他老她许多似的。明月吐吐舌头,“知道了,瞧你急的。”
“姐姐。”从外头回来绕园子走来的卢青田叫了一声。
明月望去,淡淡地道:“妹妹。”
卢青田把目光注视到容若身上,她从未仔细端详过名满京师的第一才子。只知是个才貌双全的贵公子,全京城贵胄小姐的倾慕对象。今儿才正经打量一番,不禁感慨,好一个翩翩美少年,比书里描绘的人儿都好看,不枉流言的传召力,果是名副其实。
她微微对容若欠身,“姐夫。”
明月呛了口口水,“妹妹,暂且还不是。”
容若只是漠然对卢青田道:“青田妹妹好。”
卢青田脸一红,稍有些不自在,“姐夫方可唤我青田便是,多加妹妹二字,甚是别扭。”容若怔了一怔,复而对卢青田道:“还是与明月一样唤你妹妹得好,唤青田倒是生外。”
“亦可。”卢青田淡淡微笑,欠身道:“那么姐姐姐夫慢聊,妹妹先回房了。”
说罢,自个欠身离去。容若望了一她的背影,转向明月道:“你这妹妹倒与你有几分相似,表面看起来大方得体,其实内心却有几分女儿的娇羞。”他说着的同时,竟自个笑了起来。
她望着已在她前方的容若,他微微侧着脸望着园子的花草,清俊的轮廓在争艳的园子里分外显眼,微笑自姣好的脸上疏开,落有淡淡的兰花雅情。
明月心头一暖,这样的男子将是自己的,还有何需?
原本还想在广东逗留几日,可是又忽生了波折,正午时分,明月与容若正聊着广东的茶艺,便有驿臣,将一封书信送到了他的手中。
彼时,容若脸上的笑意隐去了三分。
“怎么?”明月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低声问道。
闻声,容若垂眸道:“其实这一次南下,我大半的私心是想看你的及笄之礼的,可是如今却是不大可能了。”说着,他的目光扫视手中的书信。
明月没有一丝的诧异,倒像是意料之内的一样,她抬手,拢了拢散落在脸颊的碎发。虽说心中也是有些难过的,但还是懂事道:“无妨的。”
想了想,眼底浮出了调皮的笑意,她道:“那不知道给明月的礼物是?”
他为了自己,不远迢迢万里,手中定然也是准备了礼物的,如今自己先说了出来,多少也能他安慰一些。
至少,已经是表现得很期待他的礼物的样子了。
一个少年,为了心爱的女子,寻尽了千珍万宝,不就是为了哄其开心的嘛。
“你的及笄礼,我已是准备了许久的了。只是那东西不宜随身携带,若是明月不弃,可是愿随我一走?”
简单直接的邀请,明月含笑看着容若,坦然道:“那恭敬不如从命。”
当即,容若倒是一点也不含蓄,只等明月的话说完,直接走到了她的身侧,手一伸,大大方方的牵起了她的手。
当瞬,明月的脸一点一点的烧了起来。
明月不知道直自己是怎么走到了容若的房间的,只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基本上府中大部分的下人都看到了他们两人的亲昵之举。
“这未免太招摇过市了……”明月低着头,嘀咕道。
对此,容若倒是一点也不觉得,他看着明月,一脸正常之色。
明月:“……”
容若没有放开明月的手,倒是一直拉着她走到了书桌的位置,书桌上有着一个长长的包裹。
“这是什么?”明月看着那书桌上的东西,主动问话。
“你打开瞧瞧。”容若拿起了书桌上的包裹,递到了明月手中。
包裹有些重量,明月紧了紧,心中暗自估量了一番。她解开了那外面包裹着的布,入目便是一个画卷。
明月笑了笑,未言其他,解开画卷上的绳索,而后往着桌面一摊开,画中是她坐在花轿,揭开喜帕喜笑颜开的模样。
明月表情一怔,下意识的,她轻轻的抚上了画上的自己。
这幅画,只能用做定情,且还需得是夫家描绘才是。
“这……”明月抬眸看向容若,心中有千百句情话要说,可是却不知道该说那一句才好。
“现在信了吗?从初相见,便想娶你。”眼底全是她的身影,容若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他如何都瞧不够。
“你赠我画那日,前雨和我说,瞧见了我出嫁的画像,我原是气恼得很,可是如今却欢喜得很。”喜不自胜,说得大抵就是此时的明月了,明明她亦是想表露自己的爱意,可是说出口的话,却牵扯上了其他人。
好在容若是瞧出了明月的心思,他听着她的话,眼底心底全是盈盈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