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一连几日都没有动静。
直到这天晚上,我正在看书,侯爷突然打帘进来。
「阿檀,」侯爷握住我的手,「你可还记得我那个庶妹温玉?」
「自然记得。」
侯爷这一辈也是子嗣稀少,除了嫡出的侯爷,便只剩个庶出的妹妹了。
我嫁进来时,温玉尚未出嫁。因为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儿,虽是庶出,但也和嫡出没什么区别,惯得不知天地厚。
那时公婆已经辞世,中馈由侯爷的奶娘掌管,整个侯府入不敷出,乱成一团。
恰逢侯爷又出征,我心力交瘁,被耍脾气的温玉推了一下,落了个孩子。
这一下让我伤了身子,直到五年后才生了文远。
可温玉并未有任何愧疚,她倒还怨我这个新妇没管好家。
婆婆在世时,也许是怕我这个嫂嫂对温玉不上心,早早给她定了亲准备了嫁妆。
打发她走后,我便也不想与这个妹妹有什么联系,想来也有近十年未见过面了。
「侯爷怎么突然提起妹妹了?」我问道。
「温玉年少娇纵,做了错事,现在人也已至中年,想与你冰释前嫌。若是得空,她想请你去府里坐坐。」侯爷真挚地说道。
「妹妹这么说我自然应的。」我微笑道。
侯爷的话说完,也不愿在这多待,便去了前院。
贴身丫鬟青竹走过来给我揉肩:「侯爷突然提起姑奶奶是作何?当年夫人被她推小产,险些无法生育,侯爷也不过一句她还小,现在又提起这档子事做什么?」
「他自然是有目的。」我冷笑。
「你让青梅盯紧侯爷身边的那几个人,还有格外留意一下小厨房药房和花房。」
郡主的身体拖不得,他最多半个月便会再次下手。
没几天我便收到了温玉的请帖。
青竹说,温玉的女儿最近和郡主走得很近,颇有些手帕交的意味。
如果说针对曹家的黑玉是侯爷的手笔,那么温玉的这次相邀,或许郡主也掺和了进来。
「嫂嫂看着和当年一样,这么多年也没老去。」温玉坐在茶厅,见我进来,将端着的茶杯放下,挑起眉头说道。
果然是鸿门宴。
我轻轻抚了一下发簪:「府中清静,没那么多烦心事,自然老得慢。」
温玉这些年过得不如意。
我那婆母为温玉挑选亲事时,正值侯府兴盛,所以选了世家郑家。即使温玉庶出,仍配了郑家嫡长子。
温玉虽养在婆母膝下,可终究不是亲生子,婆母并没有费心教养,管家之能只学了一二,娇纵之气却学了十成。
嫁与郑家长子后,日日纠缠于后院之事中。所以至今管家权仍在郑老夫人手中,而郑老夫人的二儿媳日日跟在她身后,显然已经将这个大儿媳排除在外。
温玉纠缠多年的后院也不清静,厢房快要住不下那些姨娘和庶出的孩子了。
她年少时眉眼间的娇憨也被磨砺成了刻薄之相。
我这样一说,温玉果然露出恼怒:「嫂嫂不知能清静多久,人不可能一直好运下去。」
好运?我几乎笑出声。
谁的好运?我?
父亲不敬嫡妻,连带我与哥哥也不受宠,姨娘的孩子几乎骑到我们头上来。若不是陛下厌恶宠妾灭妻之事,母亲怕不是早已被休弃。
嫁妆被克扣,添妆甚至不如姨娘的女儿多,跟侯府的聘礼比起来,我的嫁妆只有寒酸二字。
嫁入侯府后,侯爷冷漠,小姑娇蛮,府中奴大欺主,入不敷出,商铺农庄账目全有问题,管事三番四次请不来。
怀上孩子被推流产,之后近五年未曾再有身孕。侯爷不近女色不纳妾,京城的流言几乎将我淹没。
谁的路不是一脚一脚走出来的,鲜血淋淋,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温玉虽是庶出,可从小如嫡女一般长大,父母和蔼长兄宠爱,出嫁时十里红妆不知羡煞多少人。
婆母郑夫人虽是严厉,可确是在教她如何掌家,甚至在她做事之前,还敲打了下面的人。
「妹妹,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我淡淡说道。
温玉脸上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随即转移了话题,又聊了几句,才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嫂嫂可知杏意酒楼?最近听说那酒楼有个书生,自称玉无山人,有一副残棋,挑战天下人。」
「是吗?」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温玉见我不感兴趣,又说道:「文远不是喜欢下棋,嫂嫂可知文远去过没?」
「文远已经成亲,我如何跟在他身后盯着他每日去哪呢?」
「听说文远与那书生聊得来,甚至夜宿在那书生处……」
「不必说了。」我站起身,脸色冷然。
「叨扰许久,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