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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滴水成冰。

京城的冬天比江南的冷更为瘆人。

从昨夜便开始落雪,不过一个时辰,院里的梅树便被压弯了枝头。

屋里熏着浓厚的安神香,地龙烧的发烫,层层的帷帐里,玲珑有致的女子慵懒卧着。

屋里暖,寝衣单薄,姜芙蕖睡的不大安稳,偶尔翻身,衣裳动作间敞开大半,香肌玉骨,乌发如瀑,茱萸若隐若现,一旁替她盖被的丫头阿宝错眼看见,霎时羞红了脸。

门开了又关上,半晌又传来轻微的开关门声。

姜芙蕖身边床榻一陷,一股檀香先入鼻尖,意识朦胧之际,肩膀被一条有力的臂膀扳过来,锁骨一热。

迷迷糊糊中,脸上被胡乱吻了几下,听到轻微的衣物落地的声响,片刻后腰上就冷了。

沈惊游一双带着寒气的手握住姜芙蕖的腰,整个人覆身而下。

这还有什么不醒的。

姜芙蕖睁开眼,但见沈惊游下巴滚着一颗汗珠,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住她,冰凉的手握住她的腰霸道地往上一提。

脑袋发麻的感觉冲将上来,姜芙蕖攥紧了身下锦被咬牙哑声嗔怪,“夫君”。

沈惊游抿唇不语,握住她腰的手缓缓上移,手心里的厚茧割的姜芙蕖肌肤发疼。

檀香与安神香缠绕,姜芙蕖失神地盯住晃动的帐顶,声音破.碎委屈,好不容易缓了几息,她盈盈水润的眼睛怨怪瞧他,那人却偏偏捂住她双眸,沈惊游侧脸在她耳后蹭了蹭以示安抚,喘着气喊了句什么。

声音太小,很快被夜风吹散。

……

虽是冬日,沈惊游还是叫了两回水。

姜芙蕖浑身像被碾过一样,又酸又疼没什么力气,樱红小嘴微张着喘气,杏眼里蒙着一层雾,等沈惊游从耳房出来,她才有去洗漱的力气。

稍微清理好自己重新回到床榻,沈惊游已经睡了。

今日是初一,是他为数不多会和她同床共枕的日子。

冬日里昼短夜长,黑夜鬼魅一样地遮蔽人的眼睛。

屋里点着一盏昏黄的灯,灯光照在沈惊游俊美如白瓷的脸上,姜芙蕖只觉得心冷。

他穿着和她同色的寝衣,衣服束的规矩,将冷白色身体上那些骇人的伤疤挡的严严实实。

原来也是不心冷的。

姜芙蕖十六岁那年去游船,坏心的堂姐想要毁了她名声把她偷偷推下船,刚好姜芙蕖在河里救起了几乎被射成筛子的沈惊游。

那时候她托着他游到岸边,他虽然昏迷,但死死扣住她的手腕。

察觉到她走,一双眸子骤然睁开,黑漆漆地盯住她瞧,“请姑娘搭救。”

他的声音带着令人心底发麻的哑意,那双眸子里氤氲着江南的雾,惊艳了姜芙蕖的眼。

她拍拍他的手背,耳根发红地安慰他,“郎君别担心,我不走。”

沈惊游强撑着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晕死过去。

姜家的下人很快找到他们,带人回家。

而姜芙蕖落水救起一个陌生男人的传言也飞速传遍大街小巷。

她是商人女,父亲姜子瞻是江南有名的布庄老板,母亲王大娘子是听云楼的二小姐,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现在名声还坏了。

姜子瞻本想让姜芙蕖嫁给王大娘子的侄子王岭,亲上加亲有个照应。

谁曾想姜芙蕖的堂姐也看上了王岭,这么一陷害,这门亲就没了。

姜芙蕖喜欢上了沈惊游是意料之外的事,偏偏沈惊游还失忆,醒过来以后一问三不知。

在姜家养了三个月,沈惊游能下地的那天,姜子瞻亲自看了沈惊游。

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第二日,沈惊游答应做姜家赘婿。

姜芙蕖还以为沈惊游只是性格冷,一定也是欢喜她的,不然不会做她的夫君,还是赘婿,日后他们孩儿连姓氏也要姓姜的。

但沈惊游婚后依旧冷淡,不但不热衷于房事,还对她毫无话说。

起初她总甩脸子闹脾气,还试图绝食,但沈惊游从未哄过她。

最多只在她受不了委屈哭的时候,冷着脸说一句,“若是我错了,夫人只管打我便是。”

打他?

姜芙蕖打了,照着他的心口打,怎么撒气怎么来。

可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嘴脸,那么俊美的脸上表情一点也没变,黑漆漆的眼睛里蒙着雾气,别说波澜,她连他这个人都看不透。

简直是自取其辱。

后来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沈惊游会这样,原来是父亲姜子瞻挟恩以报。

姜子瞻为了她的名声,也为了保住家业不被吃了绝户,生生在沈惊游养病的三个月观察出对方人品端正,又觉得沈惊游英姿不凡分外潇洒,而她又喜欢他,于是姜子瞻哄着沈惊游拒绝不了这次成婚。

知道真相的姜芙蕖天都塌了。

她站在曾经救过沈惊游的岸边哭了一天,回家后和沈惊游躺在榻上,她握住沈惊游的手,“我们,和离吧。”

与其强迫留他在身边,不如趁早散了。

沈惊游挣开她的手,声音仍旧冷,“你对我有恩,且未犯七出,不用和离。”

“可是你不喜欢我。”

姜芙蕖执拗地翻身压在他身上,认认真真看沈惊游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强调,“你不喜欢我,就是过错。”

是我的错,是成婚的错。

沈惊游眼底无波无澜,眉头不解地皱了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沈惊游去参加诗宴,被镇国公的下属当众认出是失踪半年的小公爷。

低贱的商户哄骗了金尊玉贵的小公爷当赘婿,若是镇国公府追究,那姜家九族吃不了兜着走。

姜子瞻和姜芙蕖一对眼就决定和离。

然而沈惊游听到姜子瞻说和离的反应比听到姜芙蕖说的时候反应更大。

他那天黑沉沉的,气势狠戾,握住茶杯的手太过用力,茶杯崩裂成了碎片,热茶撒了他一手。

他说,“岳父放心,小婿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一定会好好待芙蕖。”

二十天后,镇国公府送来了一位太医并一箱御赐的药,没多久沈惊游恢复记忆带姜芙蕖回府。

等着姜芙蕖的就是长达六年的冷遇。

所有人都对她不满意,连个下人都敢使唤她。

沈惊游是武将,边关战事吃紧,他要么在军营,要么出去打仗,后来老国公受重伤瘫在床上,沈惊游更是忙的在府上连面都不露。

入府半年,姜芙蕖只见过沈惊游一面。

这半年里,每日都要去婆母顾金灵屋里晨昏定省,伺候饭菜伺候汤药,又要受她的冷言冷语,姜芙蕖都不知道自己怀了孩子就迅速小产。

入府七个月,婆母顾金灵给沈惊游送了三个美艳的通房丫头,沈惊游回来时大发雷霆,虽然打发了她们,但是其中一个通房恨上姜芙蕖,一碗又一碗的药偷偷下在她的饮食里,让她此后难有身孕。

入府一年,仗打完了,镇国公受重伤瘫痪在床,沈惊游更忙。

除了初一十五和她同床共枕,此外就再也没见过他。

姜芙蕖觉得自己太天真,怎么就少女怀春那么严重,就能幻想沈惊游会爱上她呢?

在镇国公府待的时间越长,她就知道沈惊游对她根本没有男女之情。

丈夫该有的爱护,沈惊游对她统统没有。

反而会在她不稳重的时候提醒她该做个规矩的宗妇。

心里酸酸涩涩的委屈,身旁躺着和她刚做过不止一次最亲密事情的人,那个人心里却从未有她。

姜芙蕖扯了扯唇角,一夜无眠。

迷迷糊糊中,沈惊游起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传来,姜芙蕖疲累地揉了揉眉心。

人在屏风外穿衣,天还未亮,他军营有事,从未贪睡。

沈惊游长得极为出彩,人品贵重,潇洒风流,顶着一张神清骨秀的脸出入军营,人称“玉面将军”。

他六岁习武,肩宽背挺,腰腹精壮,浑身肌肉紧致,双腿修长,处处瞧着风流,尤其窄腰,腰带束起,令不少少女芳心暗许。

但他为人冷漠,不像玉面将军,倒像玉面修罗。

尽管昨夜和姜芙蕖那般令人脸红心跳,但现在他脸上丝毫没有做过欲望之事的影子。

姜芙蕖起身走过去,将护心镜放在沈惊游胸口,拿起铠甲替他穿戴整齐。

“夫君在军营要照顾好自己,莫要再受伤了。”

沈惊游嗯了一声。

姜芙蕖心中一哂,成婚六载,还真是冷淡。

她和他六年说过的话,还没婆母顾金灵阴阳怪气骂她一上午的话来的多。

沈惊游垂眸望去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发旋。

他的小妻子用茉莉花水净发,面脂也是用茉莉花做的,娴静的妻子全身散发着淡淡的花香,他像往常一样胸口静静的。

抬手任她整理腰带时,姜芙蕖离的近了些,像是拥抱他,寝衣领口松了,凝脂般的肌肤露出来,红梅在上,密密麻麻,小妻子拢了拢衣领,欲盖弥彰,沈惊游突然咳嗽了声,转过眼,“过两日,表妹玉珠带着公子来沈府,你给他们找个住处吧。”

姜芙蕖脸色霎时惨白。

沈惊游还在说,“也不用多好的院子,可也不能太差,玉珠有痨病,咱们多照顾些。”

沈惊游穿戴好就走了,他走的急,没看见姜芙蕖失了力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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