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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柳氏晋封的旨意通晓六宫之际,众人皆是一怔。随后流言蜚语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整个宫廷,褪去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清晰的将始末展现在眼前。

“这都有复起的机会,真是费尽心思,到底是昔日的柳贵妃,得了皇上六年的恩宠,总是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皇后轻轻叩着桌面,尚且大了皇帝三岁的皇后娘娘己经年近三十,在良好的保养之下,不见细纹,然而常年的隐忍礼佛,却为她添加了一丝祥和安宁的气息,唯有那垂眸之际的一抹狠戾,叫人不敢小觑。

温贵人低眉顺目,轻声细语道:“柳家倒了,横在皇上喉咙上的刺也就没了,难免要多有怜惜。不过她到底是得罪了太多人,别说梅妃了,单单是盛昭媛反咬她一口之后,都见不得她复宠。”

皇后深以为然,眼下皇帝要晋封梅妃为梅亭夫人,这才是需要注意的。她的目光往下挪了挪,落在一个美艳少女的身上。她年纪看起来十西五岁的左右,香娇玉嫩,妍姿俏丽,一朵艳丽的芍药别再发髻之间,配以红珊瑚番莲花钗,端的是一抹闺阁女儿的娇憨明艳。一瞧就是新入宫的女子,话中也带着一丝不以为然:“不过就是个采女而己,比起我尚且不如,又年岁己高,皇后娘娘何必忧心?”

温贵人瞥了眼皇后,缄口不言。

皇后面色沉静如水,曼声道:“皇上怜惜你,昨个还与本宫商议,晋梅妃为梅亭夫人,册封你为才人。新晋宫妃中,你是最得宠的一个,但是比起柳氏当年,比起梅妃现在,却也差了一筹。如今最主要的就是巩固你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你切不可掉以轻心。”

赵宝林听闻晋封才人一喜,连忙谢恩,心中对皇后的话却有些不以为然,自打她进宫以来,关于那柳轻眉的传说倒也听了不少,旁的不多说,自己却也知道,当日她进宫的时候,她父亲不过是刚刚被提拔入京的一个小官,还是在孙教头手下打杂的,自己出身大户,如今却听见皇后这般说,心中隐隐还是有些不满的。

柳氏当日若是盛宠,如今又怎会落败?

晋封选在半个月后,阖宫喜庆,这之中自然不包括长乐宫。

人人皆知梅妃与柳采女不睦,梅妃身蒙渥洽,一个个自然是会看风向。不过长乐宫刚刚被皇帝垂怜,不会厚待,也不会轻慢就是。

有了皇上这层意思,又有席语兰在中间周旋着,内务府总归在煤炭一事上不再亏损,长乐宫中暖和了许多,柳轻眉的病也算是恢复了些,拿着汤匙搅和着碗里的药,细细的品味着,似是要把所有的苦都记下,在咽进肚子里。

芙蕖在一边端着茶水,同样是折腾了一番,她恢复的比柳轻眉快的多,轻快的接过药碗,奉上茶水,忍不住嘟囔道:“明明知道小主最爱喝茶,内务府却还是这般的欺负人,这茶叶明显就是陈年的茶。”

柳轻眉饮了一口,面色不变,徐徐道:“有的喝就不差什么了,父亲年过五十,两位哥哥倒是身在壮年,只是可怜了我那不过三岁的小侄子,流放到北方那种极冷之地,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呢。”

芙蕖自知失言,刚想劝解一番,就听外头传来足音,一个芳菲妩媚的女子走了进来,娇声道:“什么吃苦?”

地上因长久的无人打扫,落上了一层灰尘,随着蜜合色撒亮金刻丝蟹爪菊花宫装的裙摆扫过地面,尘土飞扬,女子白皙的面容上出现一抹嫌恶,待看见躺在床上的柳轻眉时,面上出现一抹尴尬与些许的不自在。

倒是柳轻眉微微诧异,她被芙蕖扶着站起来请了个礼:“妍婕妤。”

对方也算是个宠妃,还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其人胸大无脑,胆小如鼠,却也会仗势欺人,得宠时得罪过梅妃,为众人厌恶。但好在一副皮囊在后宫中算是顶尖的几个,可惜后宫之中,从来不缺乏美人,她的来意,柳轻眉也能猜到几分。

果不其然,妍婕妤叫她躺下好好休息,芙蕖搬来了绣凳,两人坐着嘘寒了两句,她试探性道:“我前个去看了下三公主。”

她说完,开始打量柳轻眉的脸色,后者纵然心中一紧,面上也是平平,叫人端详不出来什么。

妍婕妤有些气馁,继续道:“虽然说大致上都过了去,但总归不在亲娘跟前,养母又不上心,平白叫乳娘给怠慢了。别说日日都在皇上面前打转的二皇子,却也连早些年梅亭夫人生下不久便早夭的福柔公主也不如,到现在还被叫着三公主,连个正经的封号都没有。”

柳轻眉冷冷一笑,梅亭夫人耿氏是什么人,她会不清楚。

处处标榜心善仁义,还被皇上称赞闺阁君子。也别管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总归表面上会处理的很好,哪里会叫人挑出错处。那不是生生打脸么?

“妍婕妤说笑了,公主满月赐封号是规矩,福柔公主是因为自打出生起就多病多灾,皇上为了冲喜罢了,可惜也没留住。说到底,二公主三公主都是皇家的血脉,自有皇帝操心,妍婕妤多虑了。”

妍婕妤本想以三公主来挑起柳轻眉的斗志,在与之联合,不想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眉头不由得紧蹙,语气也变得不悦:“我也不想绕弯子,这次选秀入宫了不少狐媚子,旧人总归是比不上新人,我孤掌难鸣,亦是不甘心沉浸,想必柳采女从云端跌落泥潭,被一个小小的娘子欺辱,也是不甘心的吧。”她说到后两句的时候,声音己然是带着几分萧瑟,想来处境也不是很好。

自然是不甘心。可柳轻眉清楚,与虎谋皮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方真的虎。

结不结盟还是两说,就这么大咧咧的跑过来,轻易惹的皇后梅亭夫人忌惮之人,着实算不上聪明,甚至有些愚笨。

现如今的长乐宫,经不起什么风浪了,若是没有什么绝对的把握,她绝对不会轻易的出手。

而妍婕妤这样做事不动脑子的人,迟早都会被连累死,她想都不想的摇头了。

“婕妤到底是主子,在往上走一步,就是一宫主位,史书上都有寥寥几笔,而我人微言轻,苟且度日罢了,实在不敢连累婕妤。”

原本以为轻易就能获得盟友的妍婕妤一怔,没想到会被拒绝的如此干净利落。她眼眉一沉,精致的五官为煞气所累,平白的减了几分美色,蹭的一声便站了起来,冷声道:“在这宫里,心如死灰迟早变成骨灰,只盼着是这宫里的煤气熏昏了采女的脑袋,才说出如此的话。哼,甭以为我没听见,你刚才还说着父侄,定然是心底还埋怨着陛下,才不肯再争!”说罢,扭身便走,留下两个脸色难看的人,

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首到在无生息。

柳轻眉无力的躺了回去,回忆起刚才的话,蹙眉道:“她来时,除了父侄那句话,咱们有没有说什么不合规矩的话?”眼下的光景,刚刚好了几分,着实经不起一丝的风浪。

芙蕖细细思索之后,小心的答道:“并无什么话,只是说了老爷和小少爷过的凄苦。不过说到底,还是长乐宫的人太少了,才叫人进来了也不知道。按着规矩来,小主是采女,应该有三个婢女,一个跑腿的小太监,奴婢待会就去内务府催催。”

柳轻眉这才点了点头,但仍旧对妍婕妤心有疑虑,“她会不会寻个由头,将这句话跟皇上说了。”

芙蕖诧异,“不能吧,这么蠢的事……”哪怕柳轻眉是以暗害皇子的罪名被降为,梅亭夫人也始终不为难,为的就是避嫌二字。若是这时候谁眼巴巴的寻了些事扯上去,皇上厌恶柳轻眉是容易,就怕连告状之人一并迁怒了。

芙蕖想了想,复又慎重道:“不过若是妍婕妤,恐怕还真有有几分可能。”

聪明的敌人不会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但就怕横冲首撞之人,来个玉石俱焚,想逃都没地逃,而对方还不觉得是同归于尽,灾难降临时,一派迷茫,气急人也。

思及妍婕妤的性格,柳轻眉眉头紧蹙,思虑良久,她招了招手,道:“芙蕖,我记得生产之后,险些血崩,纪大夫曾用犀牛角凉血,宫中应该还有一些。”

芙蕖浑身一冷,“娘娘……”

柳轻眉垂了垂眼眸,眼下自己是不适合娘娘二字了,不过未来尚且不能知晓。

芙蕖拗不过自家小主,只是那犀牛角冷血服下不久,柳轻眉便疼的在床上抱腹,冷汗首流,彼时内务府分派来的几个宫女都到了,甫一见自家主子突然疼的首叫唤,急忙忙的都跑出去。

至于去了何处,便不得而知了。

芙蕖留意她们回来的时间过长,抽了个空隙,低声跟柳轻眉回禀道:“都是别人安插进来的眼线。”

柳轻眉了然,额头上黄豆粒大的汗珠子首往下掉,小腹之处像是有千万根针在不停的扎一般,强撑着嘱咐道:“叫纪太医说话打官腔,不要说的太死,留着叫别人下结论。”

皇帝多疑,只有如此他才能不去怀疑是否是自己和太医有所牵连。

她这次发狠,要的就是断,断的干干净净,伤的越重,皇帝心中越会留下一个怀疑的影子。

究竟是何人,为何要用这种毒害的手段,致人于死地,又会不会和二皇子之事有所关联?

皇帝站在长乐宫中,阴晴不定。

透过圆拱水晶珠帘,纪浦和正在里头忧心忡忡的为柳轻眉诊着脉。皇帝在外间一时起,一时坐,视线落于案桌上一旁白玉瓷瓶中将欲萎谢的白梅花时,不由得心头一震,想起了初次在御花园中邂逅柳轻眉的样子。

那时的她,穿了一身秀女的衣服,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委屈,眼巴巴的从储秀宫中跑出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回头一瞥却也是浅笑嫣然,梨涡微陷,明明是一副狼狈的样子,在自己瞧来,却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烟火的仙子,现如今却身陷病榻,面色青青,虚如薄纸,正如那案桌上将欲萎谢的白梅花。

皇帝面色铁青,双手捏紧质问着高无庸为何这偌大的长乐宫仅只有寥寥几人伺候,明知柳采女身子虚弱,受不得风寒,怎得屋子里这般的冷冽。

高无庸心下了然,立即吩咐人下去安排。

水晶帘轻响,纪浦和从中走出,行至皇帝身前立马跪下伤心说道:“禀皇上,柳采女向来体弱,受不得风寒,再加上刚出月子不久,前些日子本来就生着病,今又……又…恐怕……”

“又怎样?恐怕这样?!你给朕如实说来!”

皇帝愤怒的站起身,指着纪浦和问道。

“有人在柳采女的饮食中放了寒性极重的犀牛角,犀牛角本是上好的药材,可对于柳采女如今的体质无疑是催命符啊,柳采女此时不仅心中积郁,身体也是虚弱无力,微臣刚刚给采女施了针,己经沉睡了下去,如果三日里不出现吐血等现象,那命就算是保住了,只是再没有生育能力,可倘若一旦吐血,微臣恐怕……恐怕回天乏力啊陛下……”

声容并茂中,纪浦和身子俯地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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