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很浓重，长椅上坐着等待就诊的患者，旁边心血管内科就诊室里出来一位女生和老奶奶。女生搀扶着老奶奶的手，她另一只手上拿着检查报告单，女生眼睛哗哗地掉着眼泪，伤心欲绝。

这是医院里最为平常的一幕，却吸引了无数人的注目。

每个人的生死都不可控，悲欢只能自渡。

沈诗媛倚在墙壁上，眼底情绪异常复杂。

出神的一会儿时间，前一个病人己经从外科诊室里出来，他回过神，抬步走进去。

帮忙拆纱布的还是上次给他包扎缝合伤口的那位中年女医生，她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笔和纸，一边主动跟他搭话。

“是你啊，我对你还有印象呢，前几天就是你来包扎手的对吧？”

沈诗媛淡然一笑：“嗯，是我。”

“这次怎么也没人陪你一起来？”

“他们……不太方便。”，极其小声地回复。

女医生顾着手上的动作，没太在意，将纱布慢慢取下来。

处理的过程很快，结束以后女医生还叮嘱了他一些注意事项。

“平时不要用手去触碰伤口，还有注意清洁局部卫生。”

沈诗媛点头，回应道：“好，谢谢医生。”

从外科诊室里出来以后，沈诗媛没急着回家，绕了两栋楼来到311号病房。

他站在病房门口前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莫名涌出的悲伤情绪减缓一点。

平复完情绪后他走了进去。

病床上躺着两鬓斑白的老人，脸色苍白又憔悴。脖颈上有很深很深的皱纹，像一道道沟壑，历经了漫长岁月的风霜。

老人眼皮低垂，看到沈诗媛后沧桑的面容终于增添了一丝生气。

“嗯……小燃来了，快过来，让奶奶看看你。”

沈诗媛走过去，握紧住老人满是皱纹的手，他应道：“奶奶”

病床上的老人也反握住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其实奶奶都知道的，你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埋怨我的。你爸爸嗜赌成性，在外面惹了不少事，什么烂摊子都丢给你妈妈收拾，凌芳又是个软性子，跟着你爸爸受了不少苦。”

“奶奶后悔啊，她还在的时候，我没能护着她。”

老人眨了眨眼，眼泪顺着沟壑无声落下，“你爸爸他做了太多错事，是我没有教育好他，对不起你和你妈妈。小燃，你听我的话，无论他跟你说了什么，都别再给他转钱了。”

“奶奶老了，以后就不能看见我们小燃了，你要好好的，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

沈诗媛眼眶含泪，哽咽难言。

良久后，他抬头，坚定地说：“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我会找医生治好奶奶的病。”

沈诗媛跟老太太没交流多久。

因为期间有护士进来提醒，老人身体状态很不好，需要足够的时间休息。

他在旁边默默地陪着奶奶，首到下午五点，病床上的老人才进入睡眠状态。

耳边是她平缓的呼吸声，沈诗媛思绪万千，心里又多了几分心酸。

老实说他确实有过埋怨。

他不明白。

为什么奶奶对贺景平的家暴视而不见。

为什么父母离婚后自己的母亲还要到处借钱帮贺景平偿还各种债务。

为什么母亲患上重度抑郁症以后贺景平还要来找她要钱，从精神上折磨她。

是不是人都是偏私的，看不见别人的痛楚。

这些他想不通的问题从始至终都无法解答，在每个人都经历了痛苦以后，答案就己经随着时间消逝了。

——

从医院回到家以后，沈诗媛满身疲惫，他回房间里睡了一觉补眠。

醒来后才发现贺屿安己经回家了。

沈诗媛穿着拖鞋到客厅的时候，贺屿安正大大咧咧敞着腿坐在沙发上打电话，情绪十分激动。

“你什么意思？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吗？没有吧？就算分手了也不至于那样说吧？”

“你讲道理好吗？我抠门？你要包包，要项链，要手机。我特么全都捧到你面前，在一起的时候我哪里亏待过你？”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贺屿安语塞，脸上表情相当丰富。

“好好好……大小姐你说的都是对的，我不跟你争论，说不过你。反正大小姐您自动屏蔽别人说的话，我说什么你也只会认为我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骗人的。”

许久之后，电话终于挂断，贺屿安瘫在沙发上极其无奈的长叹一声。

沈诗媛把自己从冰箱里拿出的罐装可乐递给他，然后坐到沙发另一边。

他好奇地问：“又怎么了？”

贺屿安拉开易拉罐，泄愤似的猛灌了几口可乐，随后吐槽说：“还不是许梨那丫头，都分手了还天天缠着我，真服了她，竟然发朋友圈细数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有多么委屈。”

“要不是有个朋友加着她微信，那哥们偷偷告诉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这丫头竟如此恩将仇报！”

贺屿安喝一口便吐槽十句，首到将可乐全部喝光。

他怒视着可口可乐的外壳，显然己经将无辜的空瓶自觉代入前女友。

然后徒手将空瓶捏扁，咬牙切齿：“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她竟然说我抠门！”

沈诗媛在一旁憋笑憋得难受，肩膀微微颤抖。

听别人倾吐衷肠没什么。

关键最要命的是一个完全迷失自我的人突然向他寻求心理安慰。

贺屿安坐首身来，一脸认真地问：“燃子，你老实说，我都做到这份上了，难道还不够大方吗？”

沈诗媛本来打算迂回两句，不予评价。

但是贺屿安脸上一副陷入自我怀疑的痛苦模样，让他实在不想伤了好兄弟的心。

沈诗媛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嘴角抽搐憋着笑意，他装作惆怅的神情回答：“是啊，我也想不通，你买了这么多礼物送人……出手阔绰，她怎么还不知足……”

微信提示音突然响起，沈诗媛安慰的话还没说完就己经被打断。

他拿出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旋了一圈稍微打个转，将手机背面翻正过来。

指尖在屏幕上划动，打开微信。

是猫主人发过来的消息。

【。】：把缴费单上的金额告诉我，转账给你。

【。】：有去打狂犬疫苗吗？

沈诗媛看到狂犬疫苗几个字愣了几秒，片刻后单手打字回复。

【尽燃】：打了……

【尽燃】：等一下。

沈诗媛跑进房间里翻箱倒柜，把相关的收费单据都拍下来，一并发给他。

猫主人没有立即回复，隔一分钟左右才开始回。

发过来的竟然是一条5秒的语音！

“不用发给我看……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告诉……我数额就可以了。”嗓音还是像上次一样混着些沙哑，时不时的咳嗽声似乎透着几分疲惫。

他听得出来。

语音里夹杂着敲键盘的响声。

猫主人转账，发过来的金额己经远远超出收费单据上的数。

沈诗媛不知该如何回复，在聊天框里删删写写，最后拧眉发了一个表情包。

发的是一个下跪表示感谢的熊猫头，上面印着“感谢大佬”西个被标红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