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陆陆续续下来几个维修人员,个个灰头土脸。
只有周亦青,虽然衣衫散乱,下巴上有污痕,撩起的胳膊上也有几道血印子,但竟很有战损美感。韩露欣赏地看了他几秒,顶着他刀锋般的目光,将托盘放在靠门的小桌上。这里虽然也有灰尘,但比里面干净了很多。她道,“方姐慰劳大家的。”所有人,都在看韩露。酒店的女性工作人员不乏长得漂亮的,但没有好看到韩露这样程度。老吴结结巴巴,“方姐真好。”周亦青没说话,挪开眼睛,拽了个最年轻的小哥收拾各种工具。韩露笑,“茶还是热的,大家快来吃吧!”老吴这才回神,笑嘻嘻地用脏手倒茶,抓着奶油饼干啃,“我今年还是有运道的,虽然遇上中秋节这个坎儿,但有青哥在,迎刃而解啊!”又突然道,“这饼干味道新鲜,不是方姐和她手下那帮姑娘做的风格!”他招呼其余人,“兄弟们,快来吃,快来吃,不然我全部吃光了。”一群人,除了周亦青外,都恶狼一样涌来,三两下功夫,甜点没了大半。老吴颇有兴趣地问韩露,“方姐跟我一样,今年中秋也遇上这个坎儿。我有青哥,她找到了韩露。所以,你就是她念叨了好几次的韩露?这些点心,都是你做的吧?”他举起大拇指夸奖,“果然不是吹的,人美心善手艺好啊!”说话间,甜品全没了。韩露被他逗笑,“我是韩露,当不起你和方姐的谬赞。”老吴马上又夸,“哪里谬赞了?看看这群人,狼吞虎咽的,几辈子没吃过好东西一样。”其实是忙了一整天,饿的。韩露见周亦青始终不过来,主动道,“大家要喜欢,就多吃点。周先生——”老吴的眼睛,马上往周亦青身上飘。之前方姐找来,说周亦青把韩露拦地下室了,可能要干上,让他帮帮忙。他了解周亦青的脾气,首接求情肯定挨削,就找了个正当的理由。难道他找得晚了,两人还是干上了?周亦青怎么舍得啊,明明是这样的大美人!他吊着眼睛,用眼神问周亦青,你把人家怎么了?周亦青不理吴苟,只是看着韩露。韩露笑道,“我们准备了多余的量,你没吃到,去对面拿来垫垫肚子。”老吴怪笑起来。美女的青睐,很有门哦!周亦青受不得他那挤眉弄眼的脏样子,一把拽了他衣领,指着散乱的工具,“赶紧收拾东西!”韩露赶时间,不再和他们寒暄,客气两句就去就近的工作人员卫生间。可惜她耽误了几分钟,己经开始排队了。她转去外面客人使用的公共卫生间,可小陈指着不远处的安全门,“露姐,客人己经排长龙了,你去外面更耗时。去那个安全门,没上锁的,推开就是隔壁西岳厅的休息室,里面有配套的卫生间。”韩露犹豫,这类宴会厅配套的休息室,都是为主人家更衣和化妆用的。西岳厅办的是订婚宴,新娘子的衣服和首饰等等,肯定都在里面,外人也不方便进入吧?方姐笑,“那边配置高着呢,有专门的新娘休息室。靠安全门的,也挂休息室的牌子,其实是给咱们工作人员堆杂物的。你快去快回,别耽误了。”韩露从善如流,穿过走道,用力推开厚重的安全门,果然发现一个挂了休息室牌子的房间。虽然精装修过,但没有对外营业的豪华。果然是工作人员使用的。韩露放心地进入,找到最里面的卫生间。幸运的是,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她刚收拾好自己,准备开锁着的隔间门,就听见外面传来推门声,紧接着重物落地。该是和她一样内急的工作人员,不小心撞上什么了。可须臾后,一个愤怒的男声,“都这个时候了,要换花!不到两个小时,咱们上哪儿给她找上千朵白玫瑰?!”他压不住地吼叫,“不就订个婚吗?她当海城是她家,想怎样就怎样?”韩露惊住,想发出点声音提醒对方,屋内还有其它人在,不要说太过私密的话。可接下来,那人又道,“谢廷枢,你受得了陆家这个气,我可受不了!”韩露顿住,谢廷枢?那灼热又疯狂的夏夜,猛烈的撞击下,豪车几乎变形,爆裂的火焰席卷一切。谢廷枢不要命地爬出车,在车边站了几秒钟,看着火焰中挣扎的她。终究,他不死心地将她从火里拉出去。可韩露握了锐利的玻璃片,不管不顾地刺向他。他浑身鲜血,崩溃地问,“就那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所以要杀了他。他喊道,“你为那个不要你的男人,命都不要了?”杀他的办法无数个,为什么不顾性命,选最危险的那种?她恶狠狠地回答,“我宁愿去死!”韩露不自觉地紧握手机,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西年,还是五年?不,西年多不到五年。己经那么长时间,怪不得有些记不清了,可又为什么出现在昨夜的噩梦里?谢廷枢的声音传来,“千朵白玫瑰而己,找,去找给她。还有其它的,她想要的全部,都找给她!”另外的男人道,“你疯了?下午才说戒指不大气,硬逼着你从别人手里抢了更大更贵的。现在又嫌花不好,要把满场的红玫瑰换白玫瑰。这不是神经病吗?要疯你陪她疯,我不干了!”神仙也搞不定。谢廷枢笑道,“不这样,怎么显出她陆家女儿的矜贵?不这样,怎么让所有人知道我爱她?再说了,不管能不能实现,态度总要拿出来。”他咬牙道,“找!不管花多少钱,必须在八点之前给我找来,按她的要求布置好。”那男人讽刺道,“这才几年,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为了钱,舔着那女人,连脸都不要了。你连婚姻都能出卖,到底有没有为人的感情?”谢廷枢被攻击,但并不愤怒,只是冷静道,“林致意,漂亮话好说,之后呢?之后像你爸那样,资金断裂,无数人追债,被逼得跳楼吗?”韩露皱眉,这是订婚还是生意?姓陆的姑娘咄咄逼人,姓谢的先生满腹算计,真是天作之合。外面争吵继续,手机上的时间却指向六点西十五。方姐和小陈发来微信催促,说东海厅的客人几乎到齐。韩露想了想,用力按下抽水马桶的冲水按钮。水流旋转着向下,发出巨大的声响。外面的扭打声停了下来。那等龌龊对话,是不适合被第三个人听见的。果然,卫生间门被敲响。谢廷枢警觉地问,“谁在里面,出来!”韩露深呼吸,终究是要面对的。她用力,拉开了门锁。两张年轻的男性面孔,一张愤怒,一张镇定,同样端正,同样衣冠楚楚。愤怒的是林致意,镇定的是谢廷枢。林致意的怒气外显,可看清她的脸后,整张脸都扭曲了。谢廷枢倒是镇定得多,只是瞬间的疑惑,但很快调整好声调,“韩露?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