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所依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陈牧。她生命中的两个少年,在那一年的夏天,同时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答案结束,本会有一个让人轻松愉悦的暑假。没有暑假作业,没有补习,只有满心欢喜憧憬大学时光的心情。可是秦所依开心不起来。虽然陈牧终于不忙了,每天给她打电话,可她总觉得力不从心。如今的陈牧,她总觉得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阳光明媚又努力生活的贫苦少年。或许她骨子里不喜欢出生在富裕家庭的少爷吧,总感觉自己离他们太远,不是一个世界的。可能是家庭的原因,她继父有钱,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有钱,总感觉自己身居在富人圈里是站不住脚的,多少有点隔阂。
也许,她抗拒的不是现在的陈牧,而是陈牧现在的身份。
秦所依想通以后,终于燃烧出一点热情来,陈牧约她出去,她不再婉拒。
陈牧和秦所依被本市最有名的大学录取了,两人约好,一同去未来的大学瞧瞧。陈牧开着蓝色保时捷停在秦所依家的门口,静候。秦所依打开铁门出来之时,就见陈牧靠在车头跟人打电话。他笑得很开心,眉宇间流露出完全的自信,那样意气风发,那样动人妖娆。
秦所依走近他,陈牧似乎也察觉到秦所依的靠近,抬头看了一眼,见到秦所依,莞尔一笑,然后对电话说:“爷爷,晚点我去你那,我先约会哦……等时机成熟了,一定带她去见你,你放心……她不会跑的,我这辈子认定她了……嗯嗯,好的,再见。”陈牧终于挂了电话,拉着秦所依的手,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你今天真漂亮。”
“被我外表迷住了才会一辈子认定我?”秦所依调笑着,心情大好。能得到一个男人这样的承诺,真的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陈牧扑哧笑了笑,佯装沉思,最后肯定自己似的点头:“的确如此,你除了外表,一无是处。”
“陈——牧!”秦所依伸出爪子要挠陈牧,陈牧抓着她的手,亲昵地晃了晃:“好了好了,说实话还被欺负,没天理啊!上车,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秦所依嘟着嘴,依言乖乖上车。
两人很少如此正式地约会,秦所依也不知道陈牧会带她去哪儿。当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秦所依有些愣愣的。赛车场地!疾风般的赛车一辆辆闪过,高亢的马达发出急喘的声音,忍不住会使人亢奋。
陈牧笑道:“信不信你老公一个月之内就能达到赛车手的水平?”
秦所依噘着嘴,没抓住重点:“谁是你老婆。”
陈牧正准备捏一捏她的脸,正有一辆赛车脱离赛道,朝他们冲了过来。秦所依还来不及尖叫,陈牧立即抱住她,把她护在自己宽阔的怀抱中。只见那辆赛车像是忽然断电没了功能,直接罢工,戛然而止于他们面前。
从赛车里面走出一名男子,高高的个子,头戴头盔,只露出一双迷人的丹凤眼。
“嗨,陈牧。”男子拍了一下陈牧的肩膀。
陈牧似乎听到了熟人的声音,放开秦所依,回头瞧瞧,一见是徐尘重,不禁咧着嘴:“是你啊,被你吓死了。”
徐尘重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姣好的容颜,扫了扫秦所依,撇嘴道:“女友?”
“老婆。”
秦所依杵了杵他的肚子,嗔怪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徐尘重什么也没说,而是瞥了眼身旁的车:“改装的260马力,180万,不二价。”
“行,你的车,信得过。”
徐尘重点了点头:“要不要试试?”
“才学了多久?去赛场上丢脸吗?”陈牧摇摇手。徐尘重撇嘴,语气略有嘲讽道:“180万说买就买,看来你在傅家捞了不少钱,拼爹是拼不过你。”
陈牧笑了笑:“拼女人也拼不过你啊!你女人给你钱花,不也是大把大把的给吗?”
徐尘重嘴角僵硬,瞪了陈牧一眼,手关节握紧,像是要打人。秦所依见形势不对,本能地想护陈牧,被陈牧拦下了。陈牧对徐尘重说:“钱我会打在账上,车你开到我的车位去吧。”
徐尘重靠近他,咬牙切齿地说:“陈牧,我警告你,我和颜姿是真心相爱。”
“不管别人信不信,我信。”
徐尘重愣了愣,有些不相信陈牧的话,脸上极其不自然。他重新戴上头盔,驾车离开。
秦所依忍不住问:“他谁?”
“和我一样,从贫民窟走到上层社会的人。我因为爹,他因为女人。”陈牧语气略带嘲讽。
秦所依皱皱眉头,有点难过。陈牧心里大概是有心结的,那心结是什么,她居然不知道,只能站在他旁边,看他辛苦地挣扎。以前她觉得陈牧为了荣华富贵可以变成谄媚拍马屁忘记爱他的***小人,现在她倒是觉得其实内有隐情。
秦所依问:“陈牧,你是真的想成为傅家人还是有别的原因?”
陈牧看了看秦所依,捏着她的脸,一如初见时的少年:“你说呢?老婆。”
她很想告诉陈牧,她不是个聪明的女孩,她猜不到。她所能做的,大概就是相信他吧。
陈牧带她体验了一把急速赛道飙车的疯狂,好几次她都吓得魂不附体。陈牧对自己的车技自信到有些自负,似乎特别喜欢飙车的感觉,吃饭的时候一直在说他学赛车的种种。秦所依兴致缺缺,但还是意思意思地应着。
陈牧带她去酒庄品酒,去***,去高档商场买衣服……这一切,都是陈牧以前不能给她的,全是高消费的高档场所。如果是别的女孩,肯定会为这次的约会心花怒放,但秦所依其实并不开心。
或许她没尝过青蛙变王子的感受,所以她不能理解陈牧对金钱的爱慕虚荣。
那天的天气很阴霾,天上像是压了一层厚厚的乌云,让人有点窒息。这天是秦所依和陈牧冷战的第八天了。今天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妹妹秦所瑶去了补习班,妈妈带弟弟去买衣服。继父除了晚上,白天几乎不在家。家里只剩下秦所依和保姆。秦所依一直盼着陈牧给她打电话,但是陈牧没有。到了将近中午的时候,秦所依接到傅羽修的电话,说是家里今天做了黑松露蛋糕,一个人吃不完,问她有没有空,过来一起吃。
跟傅羽修这么多年的交情,秦所依怎么会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是傅羽修的生日。以前她都会陪他吃黑松露蛋糕,除了回国的那年,哪有一次落下?秦所依觉得傅羽修这个借口烂透了,到底对他有所忌惮,也不揭穿他,直接答应了他。傅羽修在电话那头表现得很惊喜,一再确认她是否真的要来,语气明显的不相信与受宠若惊,让秦所依有些莫名其妙,好像自己抛弃了他似的。
将近出门的时候,秦所依这才反应过来。傅羽修的生日不就是陈牧的生日吗?他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同卵双胞胎!
思及此,秦所依停下了出门的脚步,纠结了好一阵,还是给傅羽修打了个电话,说有事不去了。她陪傅羽修过了这么多年的生日,放他一次鸽子陪自己的男友过生日不为过吧?
傅羽修有着明显的失落,但傲娇如他,嘴上不饶人地说:“本来就没想要你来,就礼貌地叫一叫你而已。”然后果断挂了电话。
秦所依觉得很对不起傅羽修,不过一想到自己现在是陈牧的女朋友,耸耸肩笑了。她在傅羽修心中的地位还真是可有可无,一点价值都没有。不过她和陈牧正在冷战,如今只有靠她来打破僵局,先开口了。这就当作陈牧的生日礼物好了,她可不是宽宏大量之人。
“喂。”陈牧很快接了秦所依的电话。
秦所依轻咳一声:“生日快乐。”
“……”陈牧沉默了一下,然后突兀地扑哧笑出了声:“谢谢。生日礼物呢?”
“我主动联系你了,这个礼物还不大?”
“呜,确实让人惊喜。”陈牧笑道。
“你在哪里?今天陪你过生日。”秦所依也忍不住咧着嘴笑道。
陈牧为难地说:“我在D市。有赛车活动。”
“……”秦所依的笑容渐渐消失。
“我知道你很想见到我,但是D市离我们的市起码有三个小时的车程。”
“那你玩吧。晚上我陪你过生日。”秦所依表现出自己的大度。她知道陈牧爱赛车比爱她多一点!
陈牧似乎也很意外秦所依的表现,笑得愈发满足:“我会尽快回去的。老婆,爱你。”
“才不是你老婆,再见。”秦所依狠狠地挂了电话,心里又气又想笑。她打开窃听看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一点,陈牧就算比完赛就启程回来,也到傍晚了。家里没人,她也无聊,只好用睡觉打发时间了。
于是,秦所依直接顶着化了妆的脸躺在床上睡了。
秦所依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是被电话吵醒的。来电是她妈妈袁青。她刚一接电话,就听到袁青抽泣的声音:“依依,来人民医院,你弟弟被车撞了,在做手术。”
秦所依僵硬了一下,时间仿佛静止一般,然后又像是按了加快键,一边迅速穿外套,一边狂冲出房门,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赶到医院的时候,妈妈、继父还有妹妹秦所瑶都在手术室门口。继父一直在安慰妈妈,妈妈浑身在发抖,显然害怕极了。秦所依朝他们跑过去,语气哽咽道:“情况怎样了?”
继父摇头:“不知道,送医院的时候,一直喊脚疼,意识虽然清楚,可是鼻孔、耳朵还有嘴角都淌着血。右腿的半个脚掌保不住了。”
秦所依流着泪捂住嘴,不敢相信今天还高高兴兴去买衣服的弟弟现在受伤了。
时间过得十分漫长,终于等到表示正在手术的灯灭了。袁青立即冲到手术室的门口,等医生出来。医生一出来,袁青就抓住医生不放:“医生,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严重的脑震荡,肺部轻微出血,半个脚掌已截。其他无碍,病人先转到看护病房,如果没后期反应,可以转普通病房了。”医生说完,便离开。
袁青彻底傻了,支撑不住地坐在地上痛哭了起来:“天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秦所瑶上前抱住袁青,难过地说:“更可气的是肇事者逃逸,如果被抓住,一定要重罚。”
秦所依惊愕地看看继父,继父狠狠地道:“警察会调查清楚的。到时候,一定要让肇事者坐个几年牢。”
弟弟秦所白出事后,秦所依和秦所瑶一直在照顾情绪波动极大的袁青。好不容易安抚好袁青,已经下午五点了。秦所依到走廊的尽头给陈牧打电话。不一会儿,陈牧接了电话,声音有些颤抖气喘:“依依。”
秦所依一听到陈牧的声音,一直佯装的坚强顿时崩溃,她哭了起来:“陈牧,我弟弟被车撞了。”
“……”陈牧愣了愣,好半天才说:“我现在快到A市了,你在哪里?”
“人民医院。”
“等我。”
“你别来了,我要陪我妈,今天不能陪你过生日了,对不起。”
“……”陈牧停顿了好一会儿,语气有些干涩:“没事。你好好照顾自己。”
“嗯,我先挂了。”秦所依挂了电话,擦干眼泪,继续坚强。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而是不让悲伤继续下去。
那个晚上,是秦所依度过的最难熬的晚上。虽然知道弟弟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但无法预知的悲剧,打击了一家人,多么期望这只是个梦,一觉醒来,什么都安然无事。
秦所依四点就醒了。独立的VIP病房里,挤着一家人。妈妈坐在床边,趴在床上睡着。妹妹躺在沙发上和衣而睡。继父笔直地坐在沙发上,似在闭目,又似已经睡了。秦所依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看着弟弟苍白的脸庞,却见弟弟一直睁着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弟弟。”秦所依惊讶地喊了起来。
在睡的三人全部惊醒。妈妈立马捧着秦所白的脸,亲了亲:“小白,你醒了。哪里不舒服告诉妈妈。”
秦所瑶拉开秦所依,扑到秦所白的床上:“弟弟,你终于醒了。”
继父也冲了过来,喜极而泣:“太好了。”
站在一旁的秦所依有些无措,好像自己是局外人一般,显得很多余,不属于这个家庭。她缩在角落,默默地看着,虽然内心深处有些小小的辛酸,但秦所白无恙的欣喜更多些。
弟弟知道自己落下了残疾,情绪很不好,哭闹了很久,直到警察来了,把继父叫出去了,情绪还没恢复。
继父出去了一会儿才回来,说是已经拿到了监控录像也找到了肇事者,让继父去一趟警局。继父觉得古怪,既然找到了,为何要求他去警局而不是直接抓肇事者?虽然满腹疑问,但他还是打算去一趟,回来跟妈妈说一声。
袁青本想一同去,但又担心闹情绪的秦所白。秦所依自告奋勇地陪继父过去。
在去往警局的路上,秦所依的左眼皮一直在跳,她情绪很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来到警局,有位工作人员领着秦所依和继父来到调查间,然后播放了当时事故的现场监控。
算是一个宽阔人烟稀少的街道。弟弟跑得很急,横穿马路,一辆急速的蓝色保时捷冲了过来,虽然已意识到要撞人了,急转了方向盘,但车头的一角还是撞到了,车子从弟弟的右脚碾压过去,弟弟露出痛苦而狰狞的表情。车上的人始终没下来,过了半分钟,蓝色的保时捷竟然撇下在地上痛苦***的弟弟扬长而去。
秦所依看着那辆熟悉的蓝色保时捷,脸色很苍白,手也抖了起来。她不断在安慰自己,只是车相似,绝对不是她认识的那两个人。
继父恨恨地道:“太过分了。”
“我们查了这辆保时捷的车主,估计你认识。”警察斟酌地对继父说。
继父皱眉:“我认识的人没有开蓝色保时捷的。不认识。”
警察说:“傅氏的傅汉明。你不认识?”
“傅汉明?”继父惊讶不已。
“是的,他名下有五辆车,有两辆蓝色保时捷,这是其中的一辆。不过这辆车不是他开,而是他其中的一个儿子开的。我们已经请他的儿子前来调查了。不过棘手的是,他的两个儿子都拒不认罪,又都没有当时不在场的证据。有个目击者模糊地见过肇事者……”
继父急着问:“是谁?”
“不凑巧,他们两人长得一模一样,根本辨识不出。”
“……”继父有些无语,不耐烦地问:“那怎么办?”
“需要进一步调查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肇事者就是两者之一。”警察肯定地说道。
秦所依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监控上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半。她的心,咯噔一声。她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了,心跳快得让她觉得很疼。
这时候,有位警察走了进来,对屋里的警察咬耳朵说了些什么。屋里的警察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屋里的警察对继父说:“傅汉明希望和你私下谈谈。有必要提醒你,你儿子的伤势是肢体残疾***。”
继父怎么不懂警察的意思?继父就这么一个儿子,再难,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儿子。继父说:“没什么好谈的,你们只管查,还我儿子一个公道。”
“好的。”警察挺欣赏继父,递给继父一份申请书,“这是立案申请书。你签个字。”
继父毫不犹豫地签了字。
秦所依自始至终都待在继父旁边,内心很纠结,经过激烈的心理斗争,她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压着嗓子说:“爸。”
继父回头看秦所依。
秦所依抿着嘴,又犹豫了。
“怎么了?”继父见秦所依脸色苍白,手一直在抖,有些担心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走好流程,回医院瞧瞧?”
秦所依看着继父这么关心自己,为自己的犹豫感到愧疚。她不能包庇,她应该如实说出来。可是她始终张不了嘴。那个人,虽然平时总是欺负她,对她一点也不好,但她做不到亲手把他往火坑里推。她笑得比哭还难看,猛摇头:“没事。”
继父微笑地抚摸她的头,不言不语。
当天傍晚时分,秦所依接到了傅羽修的代理律师的电话。约秦所依见个面,关于案子的事情。秦所依应约而来,代理律师也没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秦小姐,当时我的当事人确实驾车出门了,你知道去哪里了吗?去你的家,给你送黑松露蛋糕,因为那天也是我当事人的生日。不过可惜,我当事人没通知你,而是一直在你家门口等你出门,等了一个小时后把蛋糕扔在你家门口的垃圾桶里,然后离开。当时,没有目击证人。”
秦所依愣住。
代理律师又说道:“我想请问一下,你家门口有没有监控?”
秦所依摇头。代理律师略显失望:“我找了专门负责给你们那块区域清理垃圾的清洁工,也没找到黑松露蛋糕,如今情况,对傅羽修相当不利。”秦所依看着代理律师要抓头皮的着急劲,什么也不想说。
关于傅羽修的说辞,她保留观察态度。
傅羽修的代理律师失望而归,秦所依却坐在附近的清吧里,心神不定。这时,电视在播一场赛车战况,秦所依一激灵,手指颤了颤,一次又一次地喝手里的***。
回到家,秦所依听继父恨恨地说,傅家的两个儿子都保释出来了。家里的气氛很凝重,妈妈一直在抹泪,唠叨着命苦。秦所依觉得自己喘不过气,跑到房间失声痛哭。她很压抑,相当压抑。
她终究忍不住给傅羽修打了电话。
傅羽修疲惫地喂了一声。
秦所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在一点钟的时候,我和陈牧通了电话,他说他在D市,看赛车比赛。”
这是一场意外,秦所依觉得陈牧没必要撒谎。D市到A市有三个小时的车程,没有作案的时间。
傅羽修沉默了一会儿,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我在撒谎?”
秦所依哑口无言。她打这个电话,就好像是要揭穿傅羽修的谎言。秦所依顿了顿,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傅羽修语气有了哽咽:“你知道吗?我家里的人都觉得是***的。因为我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相反,陈牧乖巧懂事,会说好话。他们不信我,我虽然难过,但是我理解。秦所依,我说我是无辜的,你信,还是不信?”秦所依能想象他已红了眼眶,有泪光在眼中打转。
她很想安慰,只是她说不出口。躺在医院变成残废的那个人是她唯一亲近的弟弟啊!她怎么能做到?
那她就给他一个答案。秦所依深吸一口气,她说:“我信不信又有什么意义?警方会找到证据,一切就会真相大白。如果真的是你害了我弟弟落下一生的残疾。我会恨你,永远不想见到你,除非我主动去找你。”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秦所依觉得自己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了,到底十几年的交情。
“呵呵。”傅羽修自嘲地笑了笑,“真相还没出来,你就已经定了我的罪。你相信的始终是陈牧,对吧?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秦所依,你真狠。我答应你,永远不会去见你,除非你主动来找我。不,我希望你一辈子都别来找我。秦所依,谁都可以不相信我,唯独你不可以,你不可以。”
电话挂断了,秦所依知道傅羽修是很重很重地挂了电话。那一刻,秦所依噙满泪水的眼睛,已经看不清前面了,眼眶的泪水也终于凝成滚滚泪珠,砸在地上,如自己心碎的声音,听不见却真的发生了。
秦所依选择了做证人,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了法官。那天庭审,秦所依大概永远不会忘记傅羽修看她的眼神,失望、愤怒,更多的是伤心。他就那样看着她,听她陈诉完她的证词。警方调取了傅羽修和陈牧平时开车的车牌号。而肇事的车的车牌正是傅羽修常开的。已有证据虽对傅羽修极为不利,但证据还是不足,还不能立案。原以为还要继续调查,傅羽修却主动承认了罪行,当庭自首。
他这一举措,震惊全场。傅羽修被定罪后离开。秦所依一直注视着傅羽修。他没有看她一眼,或者说,他没有看任何人,眼神***而又漠然,仿佛周遭的一切已经与他无关。
这也许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在他的眼里,不是他被世界抛弃,而是他抛弃了全世界,什么都不重要了。秦所依觉得自己的心很疼痛,发了疯一样地往外跑,当她耳边终于安静的时候,已是在法院外。秦所依看到了陈牧。他低垂着眼眸,心事重重地靠在门外的石狮旁。傅汉明走了过去,拍拍陈牧的肩膀,对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陈牧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车离开。
秦所依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陈牧。她生命中的两个少年,在那一年的夏天,同时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在她快要上大学的前一晚,她收到了陈牧的短信。短信很短,只有十个字。
——我们分手吧。对不起,依依。
没有理由,只有结果。秦所依没有哭,好像早就做好了准备。是的,她理解陈牧。他们没有再在一起的可能了。家庭的牵绊,小小年纪的他们,承受不起。以后,都是那些再与他无关的幸福。
秦所依不敢去上那个与陈牧一起充满憧憬的大学,她承受不了,她怕自己会哭。有时候出家门,秦所依总会习惯性地往右侧看看,那里会不会停一辆蓝色的保时捷?然后会不自觉地注意一旁的垃圾桶,里面会不会有好吃的黑松露蛋糕?
物是人非,竟然是那么不适应。好像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觉得好孤单。
她想逃,不愿待在这个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地方。
何为缘分?因为缘分是圆的,怎么走,兜兜转转,总会绕在一起,即使只是相聚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