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意啊,你救救你弟弟吧!要是你不给他捐骨髓,他会死的!”
“实在不行,妈给你跪下了——!”
我躺在病床上,泪水慢慢模糊了视线。
怎么都想不明白,和我相依为命了十几年的母亲,是怎么把这些话说出口的。
我被弟弟夏远害得重伤在床差点丧命,她却逼着我给他捐骨髓!
母亲的脸在我眼中逐渐扭曲起来,我第一次觉得她比擦肩而过的路人还要陌生。
我忍住喉中的哽咽:“妈,你知道我这条腿是怎么伤的。”
偌大的病房里阒然无声,母亲跪到一半的动作僵住了。
只因为我没有满足弟弟的要求,他气不过怀恨在心,偷偷对我的车动了手脚,导致我昨天了出车祸。
母亲她知道,她都知道,但她依然这样做了。
“锦意,妈知道对不住你,妈替你弟弟给你道歉,但只有你可以救你弟弟的命,妈也是没办法了啊。”
“我听医生说那个骨髓还会自己长出来的,你也不会有什么事,可你弟弟要是不换骨髓,就是真的没命了啊!”
“你就原谅他,救救他好不好?锦意?”
母亲跪在我的病床前,一脸祈求地看着我,眼中的情绪真挚无比。
我望着母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弟弟这两个字开始日日挂在她嘴上,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叫夏锦意。
只剩我一直站在原地,执拗做一个深爱着母亲的孝顺女儿。
我撇过头,双手攥紧身上的被子将眼泪压回去,终于死了心:“妈,我不会同意的,更不会救一个白眼狼。”
母亲一听这话当即就变了脸,在病房中大闹起来。
“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救你弟弟,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她扒着窗口,再次试图用自己的性命威胁我。
这个熟悉的场面让我鼻头一酸,眼泪没有忍住又迸了出来。
又是这一套……她知道我孝顺,所以才肆无忌惮威胁我。
我有些头晕目眩,指甲死死地掐着手心,强撑着咬牙道:“妈,上一次我妥协,然后嫁去了顾家冲喜,为了用彩礼给夏远还赌债。”
“现在,你直接在这里用枕头把我捂死吧,就当没有生过我这个女儿。”
反正她根本不在乎我的性命,这三年我牺牲了自己的婚姻嫁进顾家,也算是还完她对我的生恩养恩了。
母亲见这法子不管用了,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怒骂:“好啊,我一个人拉扯你这么大,平日里也不缺你吃喝,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老天爷啊!你不开眼啊!我辛辛苦苦养大了的女儿,是个白眼狼啊!”
说着说着,她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边哭边捶地,大骂天道不公,哭生活不幸,女儿不孝。
病房里本就只有我们两个,她这般尖锐哀嚎,使得声音更加刺耳,扎得我大脑嗡嗡作响。
“够了!”
我一声怒吼,四周安静了下来,除了我的喘气声,还有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响。
母亲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我。
就是我以往从未凶过她,才会让她认为我好脾气好拿捏,继而再三逼我去做这些事情。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强行忽略那股疼痛,冷声说:“现在的我还是顾少夫人,顾家可不会同意我带着伤去捐献骨髓。”
“妈,你自己想清楚,你惹得起顾家吗?”
母亲犹豫了。
顾家和我不一样,动动手指就能捏死她,以死相逼这种小把戏对顾家来说没用。
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母亲黑着脸悻悻离开,什么话都没留。
我自嘲一笑。
从进门到离去,她连一句关心的问候都没有,而当初我最讨厌的顾家,现在反而救了我一命。
晚上主治医生来查房,通知我明天手术,还说如果很痛的话,他可以给我开一些止痛药。
我摇摇头婉拒了,因为并没有感觉很痛。
谁知他竟露出惊讶的神色,反复询问我真不痛吗。
我狐疑看着他:“确实没有。”
他双眼中有亮光掠过,语气隐***兴奋:“太神奇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骨折了怎么会一点痛感都没有?
以至于我有一种,自己现在就能下床走路的错觉。
……
手术很成功,四天后我就办理了出院,一个人拄着拐杖回到了顾宅。
出乎意料的是,顾寒舟竟然没去公司,而是拿着文件坐在沙发上,似乎在等人。
我跟他作为一对名不副实的夫妻,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眼下看见他,我莫名有点尴尬。
再思及我消失了六天,而这个月又是三年契约婚姻到期的日子,我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是在等我回来离婚?
我忙杵着拐杖一步步挪过去,等走到顾寒舟身侧时,我已经出了一身的虚汗。
我也顾不得擦,局促道:“顾少……现在是要签离婚协议书吗?我最近都有空,签完就可以去民政局。”
顾寒舟闭着眼罔若未闻,我这才发现他摆放的双腿略有些不自然,额头上也缠着纱布,唇色浅淡如纸。
我心中升起一个念头,顾寒舟受伤了?
他身边有二十四小时待命的保镖,居然会受伤?怎么伤的?
旁边的助理上前一步,温声道:“是的夫人,离婚协议书已经拟好了,您看看,然后在上面签个字。”
我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合同,看也不看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放下笔,我迟疑地瞥了一眼在那里散发着冷气的顾寒舟:“那顾少,我就先走了。”
说罢,我站起身,脚步一转,一个没注意受伤的那条腿就撞到沙发上,发出一个清晰的闷声。
幸而不怎么痛,我也就不在意,拿起拐杖就要离开。
下一瞬,我身后响起了顾寒舟的闷哼和助理的惊呼。
“老板!”
我愣了下,回头一看,顾寒舟背靠沙发,双眼紧闭,嘴唇不易察觉地颤抖着,脸上泛着青白,犹如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
助理惊慌地说:“老板,我先扶您上去休息,医生稍后就来。”
顾寒舟微微睁开眼,一道冷戾的目光朝我射过来。
我握紧了手中的拐杖,咽了口唾沫,小声道:“顾、顾少,需要我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