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门前的绿化带里栽种了绿色植物,还有一些她说不上名字的小花小草。
一阵夹杂着水气的风吹过。
带来淡淡的花香。
她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气,好香……
风一吹,五颜六色。
摇头晃脑的。
是别人路过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小野花,最常见的那种。
但她就是觉得可爱。
这些东西、这种心境像是上辈子拥有过的东西。
关得太久,
时间这个概念都变得模糊。
在监狱里的时候,该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去踩缝纫机都是安排好的。
甚至什么时候上厕所,什么时候洗澡。
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接下来该做什么?
外婆一家自她入狱后就没有出现过,她现在自然不会厚着脸皮贴上去。
她妈妈的房子之前被她爸小三抢了…
简子舒摸了摸包里的七百块,还有妈妈留给她的那张银行卡。
这一身的伤要先找个药店买点药。
其他位置还好……
现在就是头和下面疼得厉害。
简子舒顺着马路往前走了一截,看到路口有间小卖部,门口放了些饮料矿泉水纸巾什么的。
她走过去,从裤包里摸出二十块递过去。
买了瓶矿泉水和一包纸巾。
大抵是这个位置因为通向监狱,卖东西的老板娘也是个见识丰富的,看见她满脸满身的伤痕也不说什么关心的话,反而在她转身后嘀嘀咕咕:
“呵,早吃如此何必当初,进监狱的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简子舒正蹲在马路牙子上,拧开瓶盖清理伤口。
地上是一摊带着血水的水渍。
听到这话她本能地想出口反驳,但被冰凉的水刺得伤口一抽一抽似的疼,也顾不上说话。
算了,她的确是从监狱里出来。
没什么好争的。
还是先找个自助机看看卡里面有多少钱,再找个便宜的旅住处落脚比较重要。
正想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她面前。
路边落雨后形成的污秽积水一下子溅到她裤腿和鞋面上。
“恭喜表小姐出狱”,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从车上下来,“老夫人知道你今天刑满释放,特地叫我和权叔过来接你,路上塞车来晚了,抱歉。”
简子舒抬头。
是温家管家李嫂,温老太的心腹。
说话间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礼貌客套有余,但难掩眼角的厌烦和不屑。
路上塞车?
温家管家做事玲珑妥帖,从不出错。
所谓的塞车不过是个蹩脚的借口。
想给她个下马威。
就是不知道是李嫂自己的意思,还是外婆的意思。
本来已经作好了没人来接的准备,这会儿突然来人了,并不会让简子舒觉得庆幸。
“表小姐,请上车。”
简子舒眉头微微皱了皱。
三年来,外婆没有叫任何人来探望过她,更别说自己亲自过来。
说心里一点怨恨都没有是假的。
简子舒想开口拒绝,但也只是嘴唇动了动。
三年的时间,一千多个日夜。
足以将她身上的棱角磨灭,直至身上再也找不到那个不可一世的影子。
她已经学会了沉默。
见她低头没动作,李嫂似乎等得不耐烦了。
开口催促,“表小姐,别磨蹭了,老夫人还在家等着,请赶紧上车吧!”
‘请’字发音格外重。
李嫂说完拉开车门,不容她拒绝,直接把她推进后座。
一路上,没人说话。
简子舒上身穿着一件褪了色的针织衫,下面一条蓝色牛仔裤,淋了那么久雨已经半湿了,这会暖气一吹,身上一阵鸡皮疙瘩。
她搓了搓手臂侧头看向窗外,看到窗户上映出的自己。
油腻的混着血水的头发,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用手轻轻碰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疼得龇牙咧嘴。
额头上被撞的位置已经没有流血了,肿成一个大包。
上面一个大口子。
简子舒勾了勾唇,这还是昨晚她现在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模样。
像个井里面爬出来的女鬼一样。
收回视线的时候,她无意看见司机权叔从后视镜里看她。
目光里有好奇、有怜悯。
她向权叔微微一笑。
权叔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并飞快转开目光。
三年的时光,简子舒已经习惯了。
习惯被人投以或好奇、或鄙夷、或怜悯的目光,也学会了淡定接受身边人好一切好意或恶意。
约莫四十分钟后,温家别墅到了。
别墅里似乎换了一批佣人。
她几乎都不认识。
看到管家带着她进来后,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她就是那个撞了人刚坐牢出来的落魄小姐吗?”
“嗯。”回答她的是另外一个简子舒没见过的佣人,看上去年纪要大一点老成些,“你说话小声点,被听到了小心惹麻烦。”
“不是落魄小姐吗?能有什么麻烦。”
“对呀,说好听点就是一个表小姐,说不好听就是个寄人篱下的东西,比我们下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是。”
“你看看她那模样,比街上要饭的好不了多少。”
“呵呵呵……”
佣人口吻充满了不屑。
“啧,你没听说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我听以前就在这家上班的工人说她最喜欢折腾人了。”
“你不知道,她以前……”
后面不知道还说了些什么。
走远了听不清。
落魄小姐?
简子舒挑了下嘴角,还真是形容得再准确不过了。
她是很落魄。
原本生活在并不大富大贵却温馨有爱的家庭,父母恩爱,对她也疼爱有加。
直到两人突发车祸死亡,才知道一切不过是假象。
当年母亲为了追求真爱和父亲在一起,跟温家断绝了关系。
而看似老实敦厚的父亲却用母亲带出去的钱在外养了小三。
房子也早已转到那个女人名下。
车祸发生的时候她刚满16岁还没成年,外婆看她可怜,把她带回温家。
而她为了彰显自己身上上流社会的血统,也为了强调自己的地位。
各种虚张声势。
想起自己以前张牙舞抓,私宠而娇的模样,简子舒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那时的自己,真像舞台上跳独角戏的小丑啊。
愚蠢可笑而不自知。
怪不得祁景琛那么看不上她。
而且她竟然还因为觊觎祁景琛身边那个位置,当街撞人。
疯狂而且愚蠢。
走进门,早有人上楼去通报。
温老夫人从楼下走下来。
身穿一件酱色的旗袍,上面的丝线都是纯金线。
一头银发盘得一丝不苟。
胸前挂着一只帝王绿色的翡翠胸针。
高雅又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