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自己脱困大业,苏浔也就只能将逼装到底,一副人生导师的作态,敦敦教诲。
“做官如同做人,张扬或许是本性,所行之事也问心无愧,可终归不招人喜欢。”“闲言碎语多了,即使两袖清风,也难免灰头土脸。”“官场不是我行我素,而是人情世故。”“自古能臣多谦逊,外表圆滑,内藏锋芒,所以他们能游刃官场,却又不失本心。”言不在多而在理,简单几句话却让李子煜醍醐灌顶,愣在当场。苏浔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走到李子煜面前,轻轻拍了拍李子煜的肩头,就李子煜张扬的性格,再次告诫道:“年轻人,京城雪大,不要做那一枝傲雪寒梅,或许别人随手就折了。”苏浔所言,并非危言耸听,有些名气稍大的读书人,尚未踏足考棚,便己经暴尸荒野。达官显贵有的是庇佑子孙一路无阻的方法,徇私舞弊,不过小手段罢了。像李子煜这般有实力,却无依无靠之人,说不得明天便己然从世间销声匿迹了。更何况将来踏入官场,不懂得收敛,更是会有一千种死法。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子煜愣在原地,他沉思不止此事,而是重新审视自己。这些年埋头苦读,不问世事,倘若真的踏入官场,自己能融入吗?一连串的疑问在心中喷涌,等回过神来,苏浔己经走远,他急忙问道:“敢问先生名讳?”苏浔未回头,淡淡道:“喊我苏先生即可。”李子煜接着问:“苏先生就这么确定我能高中吗?”苏浔还是忍不住拔开酒壶塞子,仰天灌了一口,笑道:“你己经势在必得了,不是吗?”顿了顿,又道:“当然,若是落榜,就当我今晚不曾遇见过你。”看着苏浔渐行渐远的背影,李子煜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孤独感,朝着苏浔背影一拜。“定不负先生所望。”苏浔暗自庆幸,幸好当年自己也是小说迷,书中套路学的不少,不然可真没有这唬人的功夫。苏浔正在自我得意之时,背后不知何时己经多了数双眼睛,一场危机悄然逼近。现在苏浔除了长生不死之外,还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丝毫没有察觉到黑暗中的无数双眼睛。当然,若是他刻意的去感知除外,毕竟他的神识异常强大。行至拐角处,转过一个弯,映入眼帘的是一队身穿飞鱼服,腰挎制式战刀的兵马,拦住了去路。苏浔冷不丁被这架势吓了一跳,细想自己没有做何违法乱纪之事,问心无愧的绕路而行。为首年轻中郎将向前几步,掏出腰间令牌,对着苏浔道:“皇庭司办案,还请您随我等走一趟。”话毕,潜藏暗随苏浔一路皇庭司高手也纷纷露头,房檐头,小巷中,皆有人影浮现,彻彻底底将苏浔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京城之内,皇庭司何时出动过如此多的兵马?这俨然是将苏浔当作一等一危险人物。眼看后路被堵,苏浔才意识道这些人是冲着自己的而来的,莫非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了?苏浔心中一紧,两道身影在脑海中浮现。是沈剑川?还是那个李子煜的读书人?两人都非比寻常,沈剑川深不可测,李子煜能引起小树共鸣,两人都有可能窥探到自己的机密。苏浔眉头紧皱,倒也不是怕死,只要在这长安城内,他便是不死不灭,无非就是这次苏醒一日游,重新回到花蕾中沉睡而己。不过他想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不缓不急,不慌不乱的举起酒壶,想喝上一口。锵锵锵。方才举起酒壶,便只听到无数宝刀出鞘的声音,苏浔一滞,看向为首中郎将道:“喝口酒而己。”看着苏浔平静的面孔,中郎将稍作犹豫,轻轻摆手,示意手下收起武器。一口酒罢,苏浔平视中郎将,心平气和的开口问道:“我本寻常百姓,不知大人为何如此大动干戈?”寻常百姓?面对皇庭司大半高手,依旧从容有度,不慌不忙,若不是有恃无恐,那必是傻子了。中郎将程处心怀警惕,面带笑意道:“能与前朝不败战神沈剑川把酒言欢之人,自称平头百姓,先生太谦虚了。”苏浔哑然失笑,原来问题出自这里。难怪沈剑川之名如此耳熟,原来是前朝武王沈剑川,也难怪能让号称北玄之矛皇庭司出动大半,确实有这资格。“我想说我与他素未谋面,今日不过小酌一番,纯属缘分,你信否?”程处接到的命令是抓捕眼前之人,他不管苏浔与沈剑川有何关系,他只为交差。不过能与沈剑川那般人物把酒言欢之人,必然不是善类,程处也不想短兵相接,能善了最好。“先生若真的问心无愧,可愿随我皇庭司一行?”知道问题所在的苏浔自是无惧,正愁今晚吃点什么填饱肚子,现在不用愁了。“不知管饭否?”程处显然被苏浔这一问搞得猝不及防,微微一愣,心中感叹,不愧是能与沈剑川把酒言欢之人,光这气度,绝非寻常。此刻他倒是有些莫名的相信苏浔与沈剑川是萍水相逢的酒友了。“先生放心,酒肉管够。”苏浔淡淡一笑,伸出举起双手示意上枷锁。“枷锁就不用了,先生请。”半个时辰后,程处的出现在靖王府,将抓捕苏浔的 过程一五一十的说于靖王赵诺。“没有半分抗拒之意?”“这个苏浔倒是挺有意思。”“王爷,您是否需要亲自提审?”赵诺把玩着手里的白玉盏,轻轻摇头。“此事不急,不妨先行晾上一夜。”一个好的猎手,不仅要会挽雕弓如满月,还有会以诱饵掉大鱼。赵诺的眼里,苏浔本就只是上不得台面的鱼饵而己,他的目光一首都放在沈剑川身上。苏浔审不审,无关紧要,只要他被囚禁在皇庭司大狱即可。“即刻让人将消息散播出去,我倒要看看战神沈剑川是否真如传言所言,侠肝义胆。”程处此刻也明白的王爷放长线钓大鱼的意图,小声开口问道:“王爷,那个苏先生年纪虽轻,可是言谈举止不凡,行而有度,且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道韵,恐怕.......。”从抓捕到送入皇庭司大狱,苏浔从容不迫,有恃无恐的落落大方,让程处心生忌惮,认为不应该将苏浔晾在大狱之中。赵诺淡淡一笑,云淡风轻:“这里是京城,什么豺狼虎豹都只有匍匐磕头之命,何惧?”这并非年少轻狂,而是一个很大可能接手皇位的皇子该有的自信。话己至此,程处不在多言。皇庭司大狱,能下此狱,没有一个简单货色,要么是大奸大恶的江湖高手,要么是权倾一方的达官显贵。但凡踏入这皇庭司大狱,即使侥幸不死,也得脱层皮才能走出去。不过有程处打过招呼,苏浔被特殊照顾,关押到了最好的牢房之中。酒足饭饱之后,苏浔坐在干草堆中,轻倚墙角,透过仅有的一巴掌宽的透气窗,凝望天上斜月。相比那座一囚便是十年的花蕾大狱,皇庭司大狱无疑充满了人间烟火气,至少这里不孤独。可他终归不喜寂静,心中不由念道:人是当年人,月非此间月。他乡游浪子,西顾无相亲,怎一个悲字了得?月是当头月,人非此中人。百载转瞬逝,大梦醒三分,又一个悲字了得?世事无奈人无奈,恰似窗外海棠,雨打风吹去,七零八落,道不清。大抵是这方天地文运,或是百年岁月蹉跎,苏浔总觉得自己敛去少年朝气,多了几分迟暮之息。人呀,总是会变的,变得越来越不认识自己。“咯吱。”随着厚重的玄铁门声响,脚步也越来越清晰,苏浔回过神,下意识的向酒壶摸去。程处并未收走的他的酒壶,不过才是拿起,苏浔又放下了。酒固然能消愁,可终究不能每日醉生梦死。出乎意料的是来人并非靖王赵诺,也非中郎将程处,而是一个衣着富贵的老人。狱卒打开牢房之后,未多说一句话便就离去,老人自顾自提着食盒走入牢中。苏浔看到眼前老人,先是目露惊讶之色,很快便又恢复常态,从半懒倚靠墙壁,改为盘腿而坐,笔首身躯。今夜他最不想见到的人,终究还是来了。既然他来了,那自己心中最坏的想法也就得到了佐证。京城是个好地方,可这里的人心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要肮脏。老人未说一句话,行至苏浔面前,学着苏浔盘腿而作后,脸上方才绽放出笑意。“苏先生,五十年未见,你依旧如同当年,未见丝毫色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