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心里在笑我,一个娼女,如何有脸跟沈家嫡女作比。
这就是欢场里的男人。
嘴上巴结,将你捧成云间月。
内心鄙弃,把你踩成脚底泥。
没有人比他们更在意良家和娼女的身份。
恩客见我一杯杯灌酒,得寸进尺。
凑上前来要与我交杯。
就在这时,门猛地推开。
挟风带雪,瞬间吹散一屋子暖玉温香的旖旎。
萧云起站在门口,面沉如水。
想是走得急促,黑色大氅上还落着未化的雪。
活阎王一露面,房中人匆忙赔着笑退了出去。
方才还推杯换盏热闹非凡的房内,转瞬冷清下来。
没人愿意为了一个娼女,得罪声势显赫的定远侯府。
萧云起捏起我的下巴,眉眼沉沉压下来:
「特意派龟公到我府上送信。」
「相思,你这是.…….知道悔了?」
仿佛被嗜血的猛兽盯住,我汗毛竖起,皮肤起了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叫嚣着远离。
一年前噩梦般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同样在这个房间里,我血肉模糊地趴在他脚边。
背上满是鞭子留下的狰狞血痕。
他脚踩官靴,踏在我的背上,一点点用力:
[一个娼女,竟连我定远侯府的门第都瞧不上了。]
「相思,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入不入府?」
萧云起自小习武,弓马娴熟,力气远胜寻常男子。
恼羞成怒下,一顿软鞭抽去我半条性命。
靴底的尘土与泥沙混着雪水流入伤口,火辣辣得疼。
十根精心养护的指甲,在方才的乱抠乱划中,尽数折断。
[从了吧相思,你就从了吧。」
就连向来跟我不对付的魏紫,都缩着脖子,哆嗦着劝我。
一贯喜欢阴阳怪气的语调里,罕见地带上了哭音。
可比背上伤口更疼的,是胸口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那是多年积郁之气,发出的不平之鸣。
一入娼门,从父母亲缘到身份姓名,我什么都没有了。
若是连最后的自由与骄傲也没了,活着也没甚意思。
我再卑微,也不是无知无觉的烂泥。
他侯府公子是高贵,管得着我生,还管得着我死吗?
我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嗤笑出声:
「萧二公子,欢场也讲究个你情我愿。」
[你这么气急败坏,不会是真的爱上我了吧?]
两年相知,我了解萧二。
颜面大过天。
便是对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也被这句话强行切断了。
萧云起怒气冲冲翻身上马,手中马鞭一扬,冷冰冰丢下一句:
「将她丢出楼子,慢慢熬着,谁敢给她请大夫,我宰了谁!]
我迎上萧云起审视的目光,忽地眉眼一弯。
猫一样柔顺地蹭了蹭他的手掌:「是,我悔了。」
「我愿入侯府。」